一只小黑狗欢快地奔跑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时不时停下来嗅嗅路边的野花野草,时不时“汪汪汪”地叫几声,它的主人挑着一担刚从山上采下的茶叶,正在路边歇气,满脸的汗珠子往下滴,他左手掌舵着担子,用右手的衣袖擦了擦脸,实际上汗已湿透了衣服。每当看见这个画面,我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难受,一到采茶季,乡人们几乎天天如此,忙着摘茶,挑茶,做茶,卖茶,一天不得空,哪怕是日晒雨淋。
古徽州素有“八分半山一分田,半分水路和庄园”之称,说明徽州山多田地少,境内山峦连绵起伏,溪涧纵横交错,森林覆盖率极高,常年云雾缭绕,非常适宜茶叶的生长,所以先人们便大量种植,累世业茶,我们从小就对茶叶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也可以说这是我们歙南的主要经济作物,一个家庭一年的主要经济来源,记得以前小时候每到谷雨前后,学校都要放茶假,让学生们回家采茶。
采茶是件很辛苦的活儿,但也充满了乐趣,所以现在想来依旧让人怀念。每当春节过完,农村大人们就开始忙开了,着手采茶物资的准备,加工茶叶的机械和农用器具也要进行一番查看,该维护保养的维护保养,该重新购置的就买新的。妈妈这时总要抽空把平常收集起来的那些编织袋剪开来,然后心灵手巧的缝制成一个个采茶的背袋,根据大人和小孩的不同收缩背带的长短,有时还要把我们叫到身旁,亲自量上一量,而且还每人备了一套“雨衣”,其实就是塑料纸做成的手套脚套,下雨时用来遮风挡雨的。小时候,我们穿上这套“衣裳”站在田塍上,感觉就像变得有超凡力量了,几个小孩子在一起就模拟《恐龙特急克塞号》里的动作,嘴里还发出“克塞前来拜访”的声音,大人们看了总是乐呵呵地笑我们。
柴火在灶膛里噼啪作响,锅上蒸着糯米,蒸熟后盛出晾在洗净的蒸锅布上,一股糯米的清香便飘荡在屋里。妈妈看我们嘴馋便搓一个米团给我们吃,待糯米晾凉后,妈妈便从隔壁大婶家讨点酒曲来做酒酿,用罐子压紧密封起来,发酵一段时间,等到采茶时候才可以吃。油撸粉粿也是这个时候要做好的,因为采茶山高路远,往往中午都不回来吃饭,所以这是采茶的必备干粮之一。一般用当地出产的上等菜籽油和上面粉,把黄豆和芝麻碾碎,做馅,然后掐成粿,再烘干烤干。这种粿很结实,吃一个就很饱了,而且易贮藏不容易坏。
“清明毛峰谷雨茶”,意思是说真正采茶的日子在谷雨前后,清明节前采的是毛峰,又叫明前茶,由于刚抽出来,芽色正嫩,所以价格比较高,产量也比较少,每天摘不了多少。只是近些年市场需求量陡增,才开始采毛峰,以前小时候都是直接摘大茶的。那时候我们家每年都要从浙江淳安雇好几个人帮忙采茶,妇女们早上很早起床,帮忙烧火做饭,吃好早饭,带上干粮水壶就出发,负责上山摘,男人们负责挑下山,因为天气热气温高,在山上又没有大的遮阴处,茶叶容易“急”掉,也就是茶叶由于发热而变焦黄,所以只要有一担了,马上就要挑回家摊在堂前地面上,这样有利于散热冷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