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的天,太阳似乎格外开恩,使出浑身解数,持续炙烤着大地。城市像个蒸屉般,人们变成了一个个待蒸羊羔,在暑气弥漫的狭窄笼屉里,翻滚。在高温35摄氏度的夏日傍晚,我遇见了那位拾荒老人。
下班后, 从空调房出来,我匆忙去快餐店买好便当,快步疾走,准备再次逃回凉爽舒适的空调房。虽已是傍晚,但太阳依旧挂在天空中,不愿离去,大街上人来人往,面色微红,像涂了胭脂水粉。我没走几步,汗水从额头沁出,不多时,凝结成一个个水珠,滴落在干燥的水泥马路上。
我抽出手,胡乱擦掉满脸的汗水。目光被垃圾桶旁的老人吸引,老人约七十岁左右,身穿藏青色衣服,带着一顶破草帽,正弓着腰,双手在垃圾桶里寻找着。翻动一会儿,似乎并没有什么收获,他失望地坐在马路边,摘下草帽,缓慢的扇动着。
不知是什么力量促使我走近他,老人头发已经花白,面色黝黑,岁月在他脸上雕刻出深深浅浅的纹路。
“老人家,你是哪里人?”
“俺是安徽的。”老人北方口音。
“你来温州干嘛的?有家人在这里吗?”我猜测老人会不会是和家人走散,想着是否能帮点忙,联系他家人,毕竟天气这么热,年轻人都支撑不住,更别提年迈的老人。
“我女儿在这里,可是我找不到她。我一路捡垃圾,乞讨,晚上就睡在前面的阳岙桥下。”老人转身,往正西方向指了指。
老人说的桥我常常经过,我的心里猛得一怔,这么热的天气,近七十岁的老人露宿桥洞,饥一顿饱一顿,家里人都不着急吗?想到此,我把手里的便当拿给他,又询问老人是否有女儿联系方式,我可以帮他打个电话。
老人听后,在随身携带的蓝花棉布包里摸索着,半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我,说上面的就是他女儿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我起身走到旁边,尝试着拨通上面的号码,嘟……嘟……“喂,哪位?”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好,你是XXX吗?”我问道。“是的,你是谁?”女人似乎有些警惕起来。我表明身份后,告诉她,她父亲现在在我身边,她随即要求和父亲通话。我把手机递给老人,说是女儿联系上了,和她说话,老人开心地放下手里的便当,迫不及待地接过手机。
父女俩大约聊了一刻钟时间,期间老人全程用方言,我只听懂了大概,他归还我手机。老人女儿继续和我通话,意思大抵是说,家里情况其实并不困难,老人本可在家颐养天年,但是和儿媳关系不好,自己非要出来,想多挣点钱。家里人都极力反对,拗不过,只得任他。我建议老人女儿早点把他接过去,她迟疑了会儿,说厂里特别忙,实在走不开,等她月底放假了再过来接,这几天就让他住桥洞里,电话中已经叮嘱了老人注意安全。
我沉默着听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抑或是我能说什么?挂断电话后,我安慰老人,女儿很快来接你了。老人抬头看着我,苦笑着摇摇头,露出残缺的牙齿,“我也没指望她们,谢谢你了,年轻人。”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余晖洒在大地,金光灿灿。我快步走过马路,忍不住又回头,垃圾桶旁的老人,继续吃着便当。马路上,行人步履不停,没人注意那位老人,他在这座城市里,显得格格不入。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遇见那位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