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故事(三)

月亮穿行在云城里


(1)

林生的老爹以为翠花铁定就是自己的儿媳妇了。

儿子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儿媳妇,老爷子是想都没敢想过。如果是在林区,凭着儿子的名声,娶上个媳妇儿不算太难。但是要想找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就难似上青天了。林区很少有英俊的男人,就更难以见到漂亮的女人,父母的长相都不算出奇,生出一个漂亮女孩子的概率就太小了。即使偶尔谁家养的姑娘有点模样,百分之百都会进城,不可能嫁给林场的工人。看见儿子领回来翠花,并且还实实在在的喊了老爷子一声:

“爹!”

这老爷子的骨头都酥了,老爷子还拿出了二百五十块钱的见面礼,这可是早就准备好了。然后马上又决定给这个翠花姑娘买一辆二六凤凰自行车。二百五十块钱的见面礼在当时是很一般,决定结婚的男女青年,应该都会得到父母的这份祝福的见面礼。

当然也算拿得出手的大红包。

那时候父母的祝福都比较简单,直接就是现金兑。连个什么口袋都不用,从贴身的衣兜里拿出来白花花的票子,点吧点吧,就塞到了翠花的兜里,翠花也没推辞。不过二六的凤凰自行车可就不一般了,当时可是国内最流行的样式,全国走到哪儿都一样,绝对是凭票供应的紧俏货。能骑上二六凤凰自行车的男女青年,在街上逛起来那是老牛逼了,基本就等同于现在的奔驰或者是法拉利跑车吧。

翠花好像是高兴了好一阵子。

当然最让翠花高兴的事情,并不是见面礼和凤凰自行车,而是通过林生老师的安排,翠花顺利地考上了师范学院,这也是翠花努力接触林生老师的最终目的。林生的恩师为了这段姻缘,把师范学院的大师兄特意请到了家里,为小两口牵线搭桥并且还铺好了路,并且互相之间还许下了承诺……

这次招生考试,兄弟之间的学生咱们互相照顾。

酒桌上都拍着胸脯子立下了各自的军令状。

实现了自己上大学的理想,翠花是满面春风。不过翠花最终就算是消失了,大学里功课太忙,自己的底子又不算太厚,所以就连星期日和节假日里,林生都看不见翠花这个人出现。后来听到别的学生向林生老师反映说:

翠花在学校里一直在同学中间嘲笑林生老师,说艺术馆的林老师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这种传说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告诉林老师,几乎美术界认识他们的学生都在这么说。

林生终于是坐不住了。

他不想跟翠花吵架,只好找到了学校的宿舍……

林生和和气气的和翠花说:

“不同意嫁给我就算了,我也确实觉得自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二百五十块钱的见面礼,就算打水漂了。但是二六的凤凰自行车我得骑回去,这是我老爹指定给我媳妇儿买的聘礼。

你不至于让我鸡飞蛋打吧!

你自己也知道,咱们两个人的事我算是尽力了,师范学院这边老师的人情也是我来还。听林生的口气里边多多少少还有点威胁……

翠花就把自行车还给他了。

并且还大大方方的说,其实我也不欠你什么,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该得到的东西你都得到了,我现在上学也是我自己应该得到的东西。希望以后咱们还是朋友,就别让其他的朋友们再看咱们两个的笑话了。

“见到你爹替我道个歉吧!”

翠花诚心诚意的说。

(2)

林生的老爹没有接到这个道歉。

因为林生根本就没敢告诉老爹,他知道翠花在自己老爹心目中的重要性。能拖到什么时候就拖到什么时候吧,正好老爹最近挺忙,林生又故意的躲着自己的老爹,为了搞出参加全国美展的作品,艺术馆又特意为林生在外面租了一间画室,林生老师每天潜心作画,变得整天都不再露面……

就像失踪的人一样。

两个人就算和和气气地分了手,让人没想到的是林生因祸得福,马上就跌入了另外一个温柔的陷阱。

林生这次就算是双喜临门!

彷佛是受了点刺激的林生,埋头准备参加全国美展,这也是艺术馆领导寄予的期待。果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全国美展上、林生的水彩人物获得了金奖。

作品竟然是阳光下的翠花。

这在省城、也是建国以来美术界的第一个金奖。各大报纸和电台电视台争相报道,林生老师也开始到各个艺术院校,演讲自己的创作体会了。林生的讲演非常的有水平,所以省内各大院校的团委,全都开始组织学生去聆听林生老师有关创作的讲演了……

已经远远跨过了各个专业的限制。

各大艺术院校也纷纷向林生伸出了橄榄枝。

林生老师成了本年度,省里十大先进青年之一。并且是大家看得见摸得着的成绩,因为全国的各大杂志都用这张作品刊登在了封面上。

林生现在已经是全省,乃至全国家喻户晓的人物了。

一个漂亮又有文化的妹子,主动地向林生发动了猛烈的攻势,简直就是势如破竹哦,好像是缘分到了谁也挡不住吧,刚刚要回来的二六凤凰牌自行车,转手就送给了这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也为了林生放弃了自己去德国留学的机会,并且动情地跟林生说:

“现在什么事情也没有跟你造娃儿更重要,我一定要自己生出一个姓林的小画家!”

“从小到大我最崇拜的职业就是画画,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够嫁给一个著名的画家。”

这时候林生自己才发现,自己果然是变成了一名画家,并且还变得十分地有名,比起林区的名声那是要大太多了。

应该超过了梦里的想象。

婚礼简单而热烈,电台和电视台及各大报刋杂志的采访不断,大家都说这是大画家的双喜临门。

就连翠花好像都有些后悔了。

虽然作品画的是翠花,但是新娘子并不是翠花,翠花应该是主动的退出了角逐。不过如果没有翠花的角逐,林生的运气可能也许还不会这么好吧……

这座小二楼就是为了翠花才筹备过来的。

当初是费了林生老父亲的九牛二虎之力,这个在省城林区专业队伍里说一不二的男人,现在走到哪儿都可以受到一流的招待。虽然林生老父亲的官衔儿不算太大,但是省城各个地方需要木材的时候,都需要通过他来疏通有无,到底分配给谁多少木材,什么时候分配?好像都是林生的老父亲说的算撒……

他就是林场和省城的联络员。

(3)

儿子突然宣布结婚了。

领到老爷子面前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这让老爷子受惊匪浅。这个老男人歪着自己的脑袋,使劲地眨巴着自己的眼睛,怎么看都看不出来翠花的样子。

如今的化妆术会这么厉害!

这可比过去的翠花漂亮多了,关键是个头竟然也拔高了半个头啊,不会有这么高的高跟鞋吧?仔细看看儿媳妇儿还特意光着脚丫子,根本就没穿高跟鞋呃……

啊、这……!

儿媳妇上前大大方方的喊了一声:

“爹!”

这简直就跟唱歌一样,声音也变得好听多了。看见老爹云里雾里的样子,林生赶紧悄悄地把老爹拉到了一边:

“我的亲爹呀!”

“你是不是以为这是翠花呀?”

林生直奔主题,简单扼要的说:

“翠花早就跑了,这才是你真正的儿媳妇,如今奥迪品牌汽车的财务总监,正规的名牌大学毕业……!”

然后同时喊过来媳妇儿:

“百合,先给爹倒杯茶。”

林生的话音没落,百合的茶已经端过来了:

“爹,赶紧喝杯凉茶,凉快一下。”

“我也是头一次使用冰箱,过去家里也没有这玩意儿……!”

老爷子接过了茶水吓了一跳,你别说这玩意儿还真凉,比山区的泉水还要冰手。三个人一起嘻嘻哈哈的笑了半天,一副其乐融融的阖家欢乐景象。老爷子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人,很快就缓过劲来了。不过还没忘记暗中捶了儿子好几拳,你这小子还真行哦,比你爹可是强得太多了!你娘如果长得这么漂亮,我也不会让她生出你这么丑的儿子了撒……

爷俩儿又笑成了一团。

百合不知道他们笑的是啥,也跟着嘻嘻哈哈的乐着,看样子百合比他们爷俩还开心。

老爷子的一颗心就算落了地。

林生带着媳妇儿回家,就变成了林场里的最大号的新闻,林生的发小们全都急红眼了,追着屁股让林生介绍搞对象的经验,林生一本正经的说:

“命里注定,也是天作之合。”

很多发小都不满意林生文绉绉的样子,但是也不得不服气,都在传说林生已经成了大教授,在全国的美术展览里已经拔了头筹。有的人还在不断地埋怨林生:

“咋不把金牌带回来给咱们看看?”

“长这么大了,咱们还没看过金牌是啥样咧!”

“话说你小子真变了!”

“杂志和报纸上的照片拍得也是老漂亮了。”

“一点都不像林场出去的孩子!”

同级生们都在这么说。

就连林生小时候偷摸儿暗恋过的女孩子,如今盯着林生瞄来瞄去的眼光都是无限的崇拜,满足了林生很大的自尊心。林生突然就感觉自己是长大了,仿佛是丑小鸭变成了美丽的黑天鹅。家乡的森林还是那片森林,墙外的山坡也还是那片同样的山坡,不过显然阳光照射的地方已经变了,仿佛林区所有的太阳都照射在自己和媳妇儿的身上。自己也像应该是一枚月亮吧?藉着媳妇强大的光环,晃得发小们都睁不开自己的眼睛了。虽然发小们的孩子已经都已经是满地跑了,百合也是见一个就喜欢一个。新媳妇儿的脸上整天笑得都合不拢嘴儿,就喜欢听这些孩子们喊她阿姨,或者是婶婶和大娘。并且在晚上总是撒娇的说:

“老林,你也该努力了,赶紧给我造一个会画画的小林吧。”

林区的夜晚一点都不寂寞。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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