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的兄弟俩喜欢养狗,体型最大的是金毛,名叫沙沙,上个月剃了毛,宁一放假回来再见到那家伙时,他光着膀子趴在阴凉的地板上,任人揉他威严仅存的脑瓜儿,年纪最小的是只五百买回来的小泰迪,名字喜庆又特接地气,叫来福,小家伙儿比宁一的熊仔子还少吃两个多月的狗粮,所以在比他年长的狗面前他的胆子都特小。
暑热,路上腾腾飘着热气,行人寥寥,路边竹叶纹丝不动,高枝有蝉鸣。
宁一在二楼听到陶家大哥一声一声喊“来福”,拉开窗探出头望了一眼,他牵着沙沙不畏炎热地走在路上,声音有点颤抖。
埋头在大太阳底下铲草的奶奶闻声问,“来福怎么了?”
“来福丢了,早上我放他跟沙沙在一起,然后回去拿了个烧麦,等我回来就只看见沙沙了,来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这孩子,你不牵着狗回去,弄丢了找谁啊?”奶奶气得扔下小铁锹,“在哪儿丢的?”
“就在我家门口,我以为他胆小恋家,不会丢的……”
奶奶沉默片刻,无奈道:“今天这么热,路上都没什么人,应该不是被人抱走的,哎,那你四处找找吧,万一他被别的狗吓得躲在哪个角落呢,别怪我多嘴,你呀也太不小心了!”
陶家大哥默了半晌,才拉着沙沙垂头丧气地顺着来路走下去。
宁一目送他道下一个分岔路口,心里轻轻叹口气。
早些年养狗的人还没那么讲究那么追求品种,满大路的细犬四处撒野,主人也不去管,等到隔三差五有人家丢狗,才各自扯根绳子把狗拴在门口围栏上。
现在村子里号称纯种的名犬家家皆有,主人反倒不太上心,任他们街头巷道跑得像流浪狗似的,陶家还算好,出门都会牵狗绳,也没出现咬伤了别家孩子或者狗的事件,这回整丢了一只泰迪,如果不是遭到其他狗的骚扰,那多半是找不到的。
这年头,有人丢狗,有人丢孩子,被骂的狗血喷头的不仅有心肠险恶的贩子,还有不称职的主人,不奇怪,如果履行不了身为主人应负担的义务,也不配拥有基本的权利。
下午日照稍敛,隔壁的姑奶奶骑着电瓶车顶着日头到田里打除草剂,被爷爷奶奶溺爱得过分的小孙子也不依不饶地跟在屁股后面。
宁一对这位姑奶奶的幼年好感在催婚事件后降至冰点,见她径直从侧门进来打水,宁一先一步避进客厅,隔着纱门看着她和奶奶避在檐下说话,也没有上前打招呼的意愿。
年过半百的女性,聊的话题无非是家和周围邻居,宁一正百无聊赖,姑奶奶忽然压低了声音。
“我刚才捡了只狗,就躲在河边草垛里。”
奶奶没什么表示,随意说:“野狗吧,不干不净的……”
“不是!毛梳理得整整齐齐,应该是哪家丢的狗。”
奶奶不动声色,“那你赶走他了?”
姑奶奶明显有点高兴,“我把他关在屋子里了,我孙子抱着他死不放手,我,唉,我也没办法。”
奶奶没接话。
宁一心底冷笑着,奶奶碍于面子不好揭穿,她可不一样,有些人既然不懂拾金不昧的道理,就得旁人来好好儿替她捋一捋脑筋。
陶家大哥风一样找到那祖孙俩时,宁一悄悄站在阳台上观望了一阵。
小孙子死死抓着泰迪挣扎不停的小身躯躲在他奶奶后面,不知道陶家大哥指着那小崽子说了什么,他居然一下子松了手,泰迪趁机跳出他硌人的怀抱,哈哈喘气。
一人一狗离开时,那小崽子捂着胳膊哭得惊天动地的,姑奶奶陀螺似的围着宝贝孙子转,好一通哄也止不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