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小区楼下的那簇腊梅树的,我记不清楚了。只知道,现在每次走过楼下的时候总会看几眼腊梅。
几年前,刚搬来小区的时候,是夏天。这簇腊梅树位于我离家回家必经的路上,行色匆忙的日常中,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因为她郁郁葱葱的叶,瘦骨嶙峋的枝,与其他树木并无二致,甚至,有一次有调皮的孩童还弄断过她的枝条,让她断裂的枝条在满目的绿色中更为触目惊心,我也只是看到以后在心里谴责几句弄坏枝条的人。但她,依然我行我素的生长,枝叶葳蕤。时至寒冬腊月,繁华落尽,朔风呼啸,气温骤降,她开始结花苞,她开始努力地盛放自己的清丽,飘洒生命的活力。“腊梅开始结花苞了”“腊梅花开了”,大些的女儿开始像天气预报一样预报起腊梅的花钟。
我开始留意起了这簇腊梅。
隆冬腊月,几经寒风彻骨,小区里的颜色变得更为单一,除了常绿的树木外,褐色成为主打色。而腊梅,却悄无声息地盛开一树温暖。褐色的不起眼的枝条,仿佛已经干去一般,但横逸的枝干上,有的粘贴着星星点点豆粒大的花苞,像纯洁的少女抿着嘴笑;有的开出大大小小的腊梅花,有的疏疏落落、有的拥拥挤挤,打扮出一树万花的景致。她那半透明的花瓣,尽显黄灿灿的剔透晶莹,在寒风中顽皮的微笑。清新淡雅,低调内敛。走向腊梅,一股淡淡的幽香入鼻。驻脚树旁,清香扑面而来,顿时心醉神迷。女儿采摘些腊梅花,装在自制的布袋里,做一个腊梅花香囊,满心欢喜。
万物皆苦的冬季,腊梅,以她特有的明丽娇嫩的色彩,特有的暗香,给予人惊喜,给予人温暖,更给予人坚强。
腊梅树下,我深切感受了“梅花香自苦寒来”的真义。漫天飞雪中,腊梅花小小的金盅玉盏盛满冰雪,傲然挺立在凛冽的寒风中,风欺雪压使她更为清丽。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千百年来,她的清雅脱俗、忠贞不渝的品性,引得无数诗人竞折腰。“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腊梅,典型的花叶不相见植物。隆冬时节,万物凋零,唯有腊梅凌寒独自开,恣意、激荡、舒展豪放,有暗香浮动,花与香拥着寒冷一直到春天的到来,把香与美交给来年的璀璨、娇艳,“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最后凋落在春风来临之际。随之,叶开始萌发,开始葱郁,开始汇聚阳光,搜集所有花的幽香,将一年的清丽汇聚,把香与奇注入树的血管,寒风吹开梅的梦,叶,又悄然离去。
腊梅的遗世独立,清雅脱俗让我更一步的了解她,亲近她。
腊梅,也作蜡梅,《本草纲目》载,“腊梅,释名黄梅花,此物本非梅类,因其与梅同时,香又近,色似蜜蜡,故得此名。”尽管带个梅字,但不是梅类,梅花是乔木,腊梅是灌木。称谓腊梅原因有二,一说是因古代十二月的一种祭祀叫“蜡”,当时岁暮为举行大祭祀之月,故农历十二月就叫蜡月,蜡梅开于蜡月,故得此名。
一说是花瓣的质感像捻蜡,花色似蜜蜡,所以称之腊梅。这种说法与苏轼有关。腊梅,宋之前,一直存在于山野,叫黄梅花,宋朝经过一段时间的繁荣稳定,对花草树木的审美空前提高,物质富裕决定了精神活动,一直在山野中的黄梅花,在欧阳修的晚年,开始从山野走进城市,因为颜色为黄色,特别芬芳,成为城市新宠。在欧阳修的弟子苏轼48岁那年,东山再起,有江苏常州一年之内平步青云,升翰林学士知制诰,知礼部贡举。此时黄梅花在京城流行,苏轼和黄庭坚两位文豪,互相和诗,就将黄梅花命名为腊梅,“香气似梅,类女工捻蜡所成,因谓腊梅”,“天工点酥作梅花,此有腊梅禅老家。蜜蜂采花作黄蜡,取蜡为花亦其物。”北宋·苏轼《腊梅一首增赵景贶(1091年)》。
腊梅除了有观赏价值外,在古代还有实用价值,有做菜肴和点心的历史,风干还可以做成腊梅花茶,缤购缓解咳喘之效。花还可以做菜配料,如在烧鱼、虾仁、豆腐时或做汤放入,味美气香。
转眼又是一年,不管这红尘如何纷纷扰扰,不管这世间是如何的人情凉薄,腊梅从容得笑傲风雪,凝寒独自开,开出一树璀璨,吹拂她的不是轻柔的春风,是凛冽的寒风;滋润她的不是清凉甘甜的雨水,而是寒气逼人的冰雪;照耀她的不是灿烂的阳光,而是严寒里的一缕残阳。她不予百花争夺明媚的春天,也不炫耀自己的美丽,她有的是与众不同的清冷幽香,匠心独具的铮铮铁骨。
站在腊梅树前,迎着风,冒着雪,仔细地观赏,迎霜傲雪,冲寒而开的腊梅,孑然独立,超凡脱俗,激励着在严冬冷峻的淫威之下,挺起做人的脊梁,鼓舞着处于困难中的人自强不息、坚韧不拔的意志去迎接春天的到来。
身处逆境,当思腊梅挺立雪中之傲;心有郁结,应问疏影暗香飘向何处。
无论生活怎样艰难,我们心中总相信着会遇见那暗香盈袖的一抹清丽。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看,腊梅花开了。
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小区楼下的那簇腊梅树的,我记不清楚了。只知道,现在每次走过楼下的时候总会看几眼腊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