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发起“歌从哪里来”的疑问
他用一只可乐瓶砸开了台湾原创音乐的大门
如果没有他
也许就没有后来的胡德夫、罗大佑、李宗盛
他想要构建的理想国
扎根于脚下的乡土和久远的历史
以一种积极明朗的姿态
呼吁歌谣回归土地和人民
40年前,1977年的9月10日
他离开了这个世界
有些故事今天不讲
可能就没人知道了
今天,走进台湾新北市的淡江大学,校园的草丛中,有一座音符纪念碑,上面写着“唱自己的歌”。它静静地伫立在角落,凝视着校园中的人来人往。
这座雕塑背后的人和故事,今天的很多年轻人已经不知道了,然而如果没有他,像胡德夫、齐豫、蔡琴、李宗盛那样的歌手,他们的声音很有可能不会被我们听见。
这座雕塑纪念的是一个台湾年轻人,有人说他是台湾民歌运动的第一人,他实实在在地用行动开启了一段“台湾民歌时代”,并且影响了后来的华语流行音乐版图。
他就是李双泽。
在别人眼里,他是个胖墩墩、大嗓门、邋里邋遢的年轻人,笨拙的小提琴,青涩的木吉他,男人粗砺的歌声。
1971年,台湾当局被迫退出联合国,次年尼克松访问北京,签署《中美联合公报》。不到3年,全球近30国陆续与台北断绝外交关系,那段时间的台湾青年,面对的是一个动荡不安的“大时代”,整座岛屿被抛向未知,人们的眼中满载惶惑,青年们的身躯里翻腾着澎湃的热血。
1970年代中期,菲律宾华侨李双泽刚刚浪游世界回到台湾,他花了两年的时间遍历欧美各国,大开眼界之余,也体验了白人社会的种族歧视,见识了帝国主义残留的殖民阴影。从西班牙的农村,菲律宾的鱼市到纽约的街头,年轻人喝的都是可口可乐,听的都是英文歌。
作为一个集美术、音乐与文学才华为一身的才子,李双泽在西方音乐的熏陶下,在回台后每周定期在台北一家“哥伦比亚”咖啡厅演唱西洋歌曲,被誉为“台湾的BOB DYLAN”。在这家人文集萃的咖啡厅中,有着和李双泽一样的青年,像是胡德夫、杨弦、吴楚楚、韩正浩等。
1976年12月3日,淡江文理学院(今淡江大学)有一场民谣演唱会,据说那天晚上,李双泽不修边幅,扛着吉他,拎着可乐瓶,上了台便说:
“从国外回到自己的土地上真令人高兴,但我现在喝的还是可口可乐。”
他转向舞台上刚刚唱完英文歌的同学,问:“你一个中国人,唱洋歌,什么滋味?”
他还说,“在我们还没有能力写出自己的歌之前,应该一直唱前人的歌,唱到我们能写出自己的歌来为止。”——这是小说家黄春明在《乡土组曲》一书的名言。
传说中,李双泽将可口可乐瓶扔在地上,霹雳一响,流光四溅,全新的历史篇章于焉开启。
既无录音,也无照片,只有在场者的事后的描述,于是这次“事件”被染上了浓浓的神话色彩,自那一夜起,神秘的可乐罐和年轻人李双泽,被永远地刻在了音乐史上。
其实早在1972年,李双泽就曾对胡德夫说:“你会唱《美丽的稻穗》,你的妈妈又是排湾族,你为什么不唱自己民族的歌呢?”他的话直到今天还在影响着胡德夫。
这次事件真正的影响是在后来,一时间校园内外都展开了论战,在文人、社会学者中得到了高度的反省:每个人都不应该忘记自己的根源,也不能够失去创造的精神。
自此之后,李双泽也开始写歌,他开始独立创作或与友人合作,共完成了:《心曲》、《我知道》、《红毛城》、《老鼓手》、《愚公移山》、《美丽岛》、《少年中国》、《我们的早晨》、《送别歌》等9首歌曲。
他在《红毛城》里愤怒地控诉“三百年来不曾停止的帝国主义,带走了他们的金碧辉煌,留给了我们是断垣残壁”。
在《老鼓手》里坚定地表态“我们不唱孤儿之歌,也不唱可怜鸟。我们的歌是青春的火焰,是丰收的大合唱”。
在《少年中国》中发出掷地有声的宣言:“古老的中国没有乡愁,乡愁是给没有家的人;少年的中国也不要乡愁,乡愁是给不回家的人。”
此后,整个台湾民歌运动划分为三个集团:以李双泽、杨祖珺、胡德夫为代表的“淡江夏潮”路线,以杨弦、赵树海、韩正皓、吴楚楚为代表的“中国现代民歌”路线,和以在校的各类创作歌手为代表的“校园民歌”路线。
然而,在“可乐事件”发生的9个月零7天之后,1977年9月10日,李双泽在淡水兴化店海滨为救人而不慎溺毙,年仅28岁。这位拥有高尚情操,赤子情怀的年轻人,最后魂归美丽的岛屿,美丽的海洋。
好在,他始终念兹在兹的“唱自己的歌”,成为几代人朗朗上口的启蒙名句。
在他去世之后,他的友人才在他的遗物中发现了他后来影响最为广泛的一首歌曲《美丽岛》,《美丽岛》是李双泽作曲,由梁景峰改写诗人陈秀喜的诗作《台湾》为词。
“淡江夏潮”的民歌路线在后来的却趋向于偏激,虽然在朋友杨祖珺、胡德夫等人的努力下,他的作品得以流传,却抗不过更汹涌的政治浪潮。
但后来的事实印证了,他当年那句“唱自己的歌”的口号改变了历史的浪潮,后来的一个台湾歌曲创作的黄金时代,是对他乐观的笑容最大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