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寂静的夜里,芷雪悄悄地哭得撕心裂肺。
同她一起租房的室友已经睡着,偶尔传来咂嘴声。
因为躺着,鼻子呼吸不上来,只能稍微捏一捏通通气,她这悲伤的眼泪也终将只能与枕头为伴。
这座城市虽然很繁华,但她觉得自己很孤独。她已经无力挣扎了,只有她那不堪一击的理想才能在夜里陪她徜徉。
一
她该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了,明天还得早起挤地铁上班呢!
半梦半醒着,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爸爸妈妈操持着鱼档的生意。
每天早上,她家的档铺是整个市场中最热闹,最有趣的一角。
那时候的她多活泼呀,每个人见着她,都会停下来寒暄几句。
梦突然变了,那是与她相差7岁的妹妹的出生。
小生命的到来并没有给家里带来幸福的甜蜜,却是打破美好的噩耗。
父亲突然变了,鱼档的生意开始不管不顾,母亲省吃俭用给他做生意用的钱就那么几天时间花光了。
由于母亲的高龄,妹妹身体状况并不好,这个下着雨的夜里,她和母亲带着在襁褓中的妹妹来到离家近的一家小诊所。
父亲不在身边,电话也打不通,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她好像只能暂时充当父亲的角色。
母亲抱着那么小巧的妹妹,半步都挪不开。喊她去饮水机给她打杯水喝。
饮水机放得很高,她踮着脚尖,勉强才能碰到,一只手拿着一次性杯,一只手尽力拨动开关。
滚烫的开水顺着左手流了下来,再坚持一下,就可以打满水了。
后知后觉的痛,睁眼,醒来,左手轻轻地从被窝里挪出,夜光灯下模糊地望着它,痛感吞噬着每一寸细胞。
她是个爱哭的孩子,但那时候的她没有哭,像个大人般从容地把水递给了母亲。
二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平时疼爱她的父亲嗜赌成性,外面欠了一屁股债。
突然有一天有几个不认识的成年男子找上了门,说父亲没钱了,让他们来找母亲要债。
我躲在母亲身后,母亲抱着妹妹,头发稍显凌乱,尽力地和他们交谈。
交谈并不成功,在凌乱中,她最爱的玩偶被搬东西的人肆意地践踏着,她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她。
她没有家了,这个带给快乐与悲伤的地方她终究要离开。
三
家徒四壁,父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能回到原来的地方。
母亲带着她和妹妹回来了,大家好像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她。
她是挺可怜的,一瞬间跌入了深渊,任凭她撕破喉咙地喊也没人听到。
她再也不是那个爱笑的女孩了。
很多时候并不是自愿地去长大,而是在那么一个瞬间,就长大了,防不胜防。
四
母亲很照顾小舅,当初离开这里,就把刚买的房子给小舅当婚房,虽然名字依旧是父亲的。
回来以后,唯一的落脚处只有这个40平的家。
一房一厅,只能容下一人的厕所,油烟排放不好的厨房。
但对于当时的她来说,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够了。
她和母亲拿着薄薄的毯子铺在地上睡,小舅舅妈和表弟都睡在舒适的大床上。
表弟像是与她八字不合,总是逮着机会就找她麻烦。
她始终不为所动,把他当空气,然后就等来母亲的一顿打。
她也习惯了,刚开始会选择解释,后来直接就沉默了,不哭不闹。
五
就这样痛苦的时光好像熬着熬着就过来了,她上了大学,考得并不理想,但也不差。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一个她不熟悉的城市,她的内心是紧张又欢喜的。
大学的她很自卑,看着周围同学那种她没拥有过的幸福,她像是突然被碰触到心弦。
不敢和他人交流,活像一个患了抑郁症的病人。
直到有个人的出现,让她逐渐变得开朗,逐渐变得自信。
是她非常重要的一个朋友--夏。
夏家境很好,父母很恩爱,她有个哥哥。
夏就是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她很羡慕夏,不,不是很,是超级羡慕夏。
刚开始以为夏的接近或许只为了嘲笑,但慢慢的才发现夏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女孩子。
要不是夏,她估计那颗心真正地会被蒙上一层厚厚的灰了。
直到那个时候,她为数不多的快乐也终于冒出了些苗头。
六
每当放假,她就会去兼职,兼职赚的钱会用来补贴家用。
因为家里的状况,她从不敢开口想要拥有自己的一点小私房钱。
后来毕业了,她不顾母亲的建议,坚决要来到大城市拼搏。
那应该算是她迟到的叛逆吧。
工作并不顺心,她甚至怀疑自己像个廉价的劳动力。
每个月数着那稳定的工资一点点地算着过日子,还要抽点出来补贴家用。
她都快忘了她的梦想是什么了!
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咖啡店,不用很大,但要给每个顾客温暖的感觉。
每个夜里大胆地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勇敢地辞职,还是算了吧。
就这样挣扎了无数个夜晚,将封存许多的悲伤拿出来回忆一遍,又遍体鳞伤。
她要感谢曾经的悲伤与痛苦,让现在的自己能够如此坚强地坚持着。
无止尽的挣扎终究需要找到归宿。
她起身,打开了小台灯,坚定地写下了辞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