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又过了一天。
和往常一样。早上6点半起床,刷牙洗脸,乘32路公交车,转乘地铁,到公司。
签到、开会、核算项目……经过一天紧张的工作后,再拖着疲惫的身子原路返回。
今晚,只有方敏和莎莎留下加班,办公室里只有她们两个。
莎莎的工作效率很高,不到俩小时就把文案完成并审查了一遍。她工作完成后没有立刻回去,非要留下来陪方敏,方敏知道莎莎是担心她,担心自己走后留下方敏一个人,她会害怕。
莎莎冲了两杯咖啡,给方敏一杯。她推开窗户,看着今晚的星空,好像没见过星星一样,惊讶地对方敏喊:“方敏,快来快来!今晚好多星星啊!好美——”
方敏抬头随着莎莎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了很多很亮的星星,真地很美。她向莎莎微微一笑,什么也没有说,又埋头继续工作。
“我有多久没有仰头看一会儿星空了?”方敏暗暗问自己。
还记得读高三那年,每一天都在奔跑。起了床去学校要跑,下了课去餐厅要跑,解手去厕所要跑,晚上回宿舍还要跑。到底前面有什么,谁也都不知道。
埋头跑了一年,谁也想不起来抬头去欣赏一番星空和夜色,似乎,大家都忘了在试卷的外面,还有一个叫“星空”、叫“星星”这样如此美好事物的存在。
不过,方敏算是幸运的那一个。
方敏不住学校宿舍,她是为数不多的一个走读生。方敏的家就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村庄里。每天晚自习结束后,她都要回自己家休息。
天很黑,不过由于从小就在那一片长大,对周围的一切都很熟悉,也就不觉得恐惧了。
那年冬天,天很冷,尤其是在夜里。
有一天晚自习结束,方敏背上书包,里面装着一张没有做完的理综试卷,就离开学校往家走。
方敏刚走到学校门口,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着她。
“小敏——小敏——”
方敏闻声望去,看到父亲正站在对面昏黄的路灯下向她招手。方敏赶忙跑了过去。
“爸,你怎么来了?”方敏一脸狐疑地望着父亲,但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我今天下班早,在家里也没事做,就想来接你,还从来没来过呢!”父亲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热红薯,用纸包裹着。“给——拿着,刚买的,还热着呢!”
方敏欣喜地接过热腾腾的红薯,和父亲一起往家走。一边小心地吃着,一边和父亲说着白天发生的有趣的事情。
不一会儿,父亲问方敏:“你看天上那三颗并排的星星,知道那是什么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符合开普勒三定律。”方敏一本正经地说。
“对对对!那是必须的。”父亲笑着说。“不过,它还是猎户座的一部分,是它的腰带。”父亲边说边比划着猎户座都有哪几颗星星组成。
“爸,你原来还这么博学呀!那你上高中的时候,物理考几分啊?”方敏有点挑衅的味道,由于想到了白天那道让她十分苦恼的物理题。
“忘了忘了……”父亲又笑了起来。
父亲又说“三星正南,就要过年”。那时正值冬月上旬,“三星”确实像在正南方。
第二天,父亲没有来接她。以后也没有再来过。她再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路灯下空空如也,心里也觉得空落落的。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抬头看看天空,寻找着父亲说过的“三星”,看看它今天在哪个方向。在这个连放屁都要跑着放的高三,每晚还能仰望星空,欣赏一时半会的美丽的夜空,真是奢侈。
方敏边走边找,望着星辰大海,白天在题海里的各种煎熬和痛苦,在这一刻都已不复存在。
到了月底,学校放假两天。方敏终于晚上哪里都不用去,可是那晚,父亲没有回家。她就去问妈妈原因。方敏的妈妈告诉她:“你爸这两天工作忙,很晚才回来。”话没说完,母亲就转过身去,假装在找什么东西。
方敏看一会儿电视,就回房休息了,没有再问。
第二天,母亲吃过早饭就匆忙出去了,和前天一样,没说去哪。
母亲刚走不久,方敏的大姨打来电话。方敏刚拿起话筒,那边就说“姐,我这两天没事,我去替你照顾姐夫吧?”
方敏听完,心里突然一紧。立马问大姨:“大姨,我爸怎么了?告诉我——”
方敏的父亲在酒厂里工作,有一天临时顶替一个同事给K城的一个商场送货。那天大雪,在高速公路发生追尾,她父亲一直昏迷不醒。
后来,父亲经过抢救,终于苏醒了过来。但是父亲的后半生只能与轮椅相伴。
今天的方敏,已在一家外企谋得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前不久,公司通知要于年后,在G城建立一家子公司,需要从各个部门抽调一部分人员打前阵。
由于G城远离北上广,大家都奋力往后退的时候,方敏站了出来。她愿意去啃这块“硬骨头”,公司已经通过了她的申请。
方敏申请去G城工作,不仅是想抓住这个极具挑战性、又能很好地锻炼自己在各方面的能力的机会,她还有一个小小的私心,那就是——她的家就在G城,这样,她就能离爸妈更近一点。
方敏曾对莎莎说过“对于我,与扎根北上广相比,爸妈更重要。”
不知不觉,方敏的工作已经完成。她关掉电脑,发现莎莎趴在写字台上已经睡着。方敏真不忍心但又不能不叫醒她,天实在是太冷了。
两人手牵着手,在马路上走着。此时月亮也透过云层,为这俩姑娘照亮前行的路。
方敏指着天上的“三星”,问莎莎:“你知道那三颗星星是哪个星座的哪一部分吗?”
“我知道,那是猎户座的腰带,我在书上见过的”莎莎说。
“那你听说过‘三星正南,就要过年’这句谚语吗?”方敏又说道,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