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蓝冰
那年回家,平房上种着寥寥可数的几盆花,有马齿苋,有仙人掌。青黑色的瓦盆,古老庄重。一大堆仙人掌从盆里溢出来,淌到地上。
三年后再回家,平房上,几乎占去一半面积的废弃电视天线黯淡无光,再者就是那几个青黑色的瓦盆,静默着,回忆它们悠久的历史,也或许是在悼念曾经的伙伴。其中一个花盆里,两片满是褶皱的仙人掌大口喘着气,艰难地立于龟裂的土中,几丛刺也失去往日的威风,颓唐成了“纸老虎”。
花盆周围,散落着几片干瘪的仙人掌,面色苍白,唯有它的刺强打精神,敦厚地守卫着母体。反正也没事,我就捡了几片放到其他几个盆里,又给它们浇了水。
第二年春天,在平房下蓦然举头,几点黄色映入眼帘,仙人掌开花了!不像玫瑰那么艳丽,也不像牡丹那么骄傲,它只安静地微笑着立于风中,淡然闲适,跟人的心那么近。
我急忙上楼,女墙上铺满仙人掌,一条一条地垂下来。绿丛中,朵朵黄花喜笑颜开,羽纱似的花瓣上一抹红晕从底部延伸上来,传送出抖擞的精神。细细的金蕊攒成一团,仿佛要燃起来。中间夹杂着的花苞,却像仙桃,顶着红红的尖,端立“枝头”。所谓“枝头”,是缩小却加长版的“莲蓬”,一样绿绿的,一簇一簇乳白的刺错落有致。据说,这是仙人掌的果实,成熟时是红色的,可以吃,当然得不怕刺。果实的下面就是仙人掌的“掌”了,经常被当成它的叶子,其实是茎,椭圆形,一段接一段,像铁链一样环环相扣,有的链接的地方还有斜出的“枝”,正是这些旁逸斜出壮大了仙人掌的队伍。
女墙根部,还有掉落的单片仙人掌,略有皱纹,一端挨着连房顶都盖不严的土,两三条白白的根,削尖了脑袋,使劲儿往稀薄的土里钻。女墙外面,窄窄的房檐上,只只“手掌”被水撑得鼓鼓的,真怕它们一不小心刺到对方,会冒出水来。“手掌”上面是兴高采烈的花,凌空俯视院中的人和事,热闹却不喧嚣,开朗又不失含蓄,我刚才看到的就是它们了。那一刻,我知道,楼下的一瞥,成了永恒。
后来,我们搬家了,由于路途遥远,舍弃了许多不方便搬运的家什物件,那几盆仙人掌也在舍弃之列。虽然以后也再没养过仙人掌,但每有人说自己不会养花,又想养花该养些什么时,我总会不假思索地建议:“如果家里孩子大了,就养仙人掌吧。泼实!”
生活不易,生命脆弱。不顺心的时候,我总会想起老家平房上的那几盆泼实仙人掌,想起它们震撼人心的经历,然后就没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唯有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