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极心理学(15)——习得性无助

为什么马戏团的大象都是系在小木桩上,也不会挣脱逃走?在马戏团里有一种训练大象的方法:将幼年期的大象拴住一只脚,再将脚拴在一个钉在地上的木桩上。幼年象使劲挣脱,但力气太小,总是失败。于是驯兽人会在幼年象感到挫败的时候,将其拴在一个小一点的木桩上,但依然保证小象无法挣脱木桩,目的就是要这头大象的脑海中认为,这小小的木桩是绝对无法挣脱的。最终,驯兽师就可以带着大象四处表演,而且只要将大象拴在木桩上,大象就不会四处乱跑方便省事。

不得不说,驯兽师是懂心理学的。小象长期以来的思维定势使得它连试都不敢试——因为徒劳无功,结果都是一样的。这里你肯定有疑问:“动物怎么可能会懂得它们不管做什么都没用呢?动物没有高层次的心智活动,它们可能根本就没有认知能力。”

是的,对于这个问题的解释,要回归到巴甫洛夫的经典条件反射实验中。这一经典实验非常著名,我们最先想到的一定是巴甫洛夫的狗的唾液条件反射, 狗吃到食物时,会分泌唾液。这是自然的生理反应,不需要学习,这种反应叫做无条件反射,引起这种反应的刺激是食物,由食物引起唾液分泌称为无条件刺激。如果在狗每次进食时发出铃声,一段时间后,狗只要听到铃声也会分泌唾液,这时作为中性刺激的铃声由于与无条件刺激联结而成了条件刺激,由铃声引起的唾液分泌就是条件反射。他将具有生物效力的刺激(例如食物或电击),作为奖赏或惩罚的无条件刺激,与一个中性的刺激多次联结,可使个体学会在单独呈现该一刺激时,也能引发类似无条件反应的条件反应,并于1897年发表了他的发现,被后人称之为“经典性条件作用”。

这个过程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很多研究者也将该实验进行了研究和运用。1964年,马丁·塞利格曼开始了攻读实验心理学硕士学位。那天他来到宾夕法尼亚大学理查德·所罗门教授的实验室报到,发现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困恼之中。原来,实验室里正在进行一项关于情绪学习迁移的实验。所有的狗都经过巴甫洛夫的经典条件反射的训练,每天都要接受两种不同的刺激——高频率的声音及短促的电击,使它们学会把声音和电击联结在一起,也就是当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它们就会像真的触电那样感到恐惧。当这些狗学会了这一联结后,会被放入大箱子里,这个箱子的中间被一个矮闸分隔成两半,可穿梭往返。如果狗在听到声音后跳过矮闸以逃开电击,就说明了情绪学习也可以迁移到许多不同的情境中。然而事实上却是这些狗只是躺在地上哀号,它们连试都不试一下。当然,狗不跳闸就没有人能继续做下一步看狗对声音的反应的实验了。研究人员对此感到非常沮丧,将此认为是实验中的障碍,但是塞利格曼却从中发现了积极心理学的源头——在电击时,无论狗叫、跳还是挣扎,电击都不会停止,使得它们得到了这样的结论——无论它们做什么努力都没有用,假如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没有影响,那又何必去做呢?

从那之后,塞利格曼和梅尔就开始了对于“无助”的研究——“无助”既然可以被学会,也可以通过学习将其消除。1967年,他们提出 “习得性无助”,即有机体经历了某种学习后,在情感、认知和行为上所表现出特殊的消极心理状态。

这在当时引起了极大的关注,要知道,在那之前的60年里,行为主义学派深深地控制了美国的心理学界。在学习领域,所有的大师都是行为主义学派的学者,而该实验却证明了学习理论的中心前提是错的,即学习只有在行为产生奖励或惩罚时才可能发生。

行为主义者只看行为,并且认为动物和人唯一能学会的就是行为,永远不可能学会一种思想或预期,完全受到环境的塑造,与其内在思想无关。所以他们也不承认无助的狗是学会了预期,即做什么都没用的预期。反之,塞利格曼和梅尔认为,狗之所以一动不动,是因为它们在面对反复电击而无法逃离的结果使其产生了对于之后遭受电击也是同样如此的预期和想法,即使笼门打开了,也放弃了挣扎和逃脱,绝望地等待痛苦来临。

塞利格曼和梅尔是如何打败行为主义,取得了心理学界里程碑的胜利呢?让我们一起来瞻仰一下这一扭转乾坤的关键实验:

“1965年1月,我们开始了这个实验。我们把这三组狗都带到可穿梭往返的箱子里进行电击,看它们会不会跳过矮闸。

第一组狗,即可以用自己的行为控制电击的那组狗,在进入箱子后,几秒钟内就发现可以跳过矮闸来逃避电击。第三组,那组未曾接受过电击的狗,进入箱子后,也在几秒钟内发现跳过去就没有电击了。只有第二组,那组认为无论怎么做都无效的狗没有跳,停留在有电击的这一半区域。虽然矮闸很容易跳过去,但它们并没有试着去看看另一边是什么样子。

我们重复了8次这个实验,在无助组的8只狗中,有6只坐在那儿等待电击;而第一组的8只狗中,没有一只放弃。”

然而这只是实验的一部分,行为主义认为狗在接受电击时,存在静止不动地等待电击停止的可能性,使他们将等待电击停止与静止不动联结在一起,也就是电击停止是它们获得的奖励,而静止不动时狗学会的唯一反应。

针对这个强辩,梅尔设计了一个非常聪明的实验。加入了狗静止不动的奖励——如果狗静止不动超过5秒钟,就把电击停掉。在第一部分中,第一组狗被称为静止不动组,只要静止不动5秒钟,电击就会停止;第二组狗接受电击的次数和强度跟第一组一模一样,只是狗对电源的切断没有任何控制力;第三组是控制组,不接受任何电击。第二部分的实验是将狗带到可穿梭往返的箱子里,教它们跳过矮闸。

行为主义者预期,第一组和第二组的狗在电击时都会静止不动,表现出无助的样子,因为两组都曾经在静止不动的情况下得到过停止电击的奖励;并且第一组的狗会变得更不动,因为它们的静止不动一直得到奖励,而第二组是偶尔才得到奖励。行为主义者认为控制组不会受到影响。

塞利格曼和梅尔则认为,静止不动组因为学会了自己可以控制电击的停止,所以不会变得无助,当有机会跳过矮闸时,它们会马上就跳。预测第二组的大多数狗会变得无助。当然,控制组没有受到影响,一放到往返箱中马上就会逃脱电击。

下面就是这个实验的结果。

"第二组的大多数狗都躺着不动,如两派人所预测的。控制组的狗也如两派人所预测的,很快就学会了逃避电击。只有第一组的狗,刚刚进入往返箱受到电击时,它们会静止几秒钟,等待电源切掉;当电源没有切断时,它们开始乱窜,到处试试看有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停止电击。它们很快发现了诀窍,于是就一跃,跳到另一边去了。“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如何去制造习得性无助了,但是这种无助可以被治愈吗?塞利格曼和梅尔将前面已经学会无助的狗放入往返箱,用手把这些不情愿动的狗拖过来拖过去,越过中间的矮闸,直到它们开始自己动为止。结果发现,一旦它们发现自己的行为对关掉电源是有效的,无助就被治愈了。这种“治疗”百分之百有效,而且具有永久性。

在这之后,心理学界做出了很多类似的研究进行验证和运用,最有建设性的研究是把这种习得性无助应用到人类身上。30岁的唐纳德·广户(Donald Hiroto)设计了一组实验:他先将一组被试带入一个房间,把音响的声音开得非常大,让他们想办法把声音关掉。被试试着按控制面板上的各种按钮,但噪声依然如故。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把声音关掉。另一组被试只要按对了控制按钮的排列组合,就可以把声音关掉。最后一组的被试则没有受噪声的干扰。然后,广户把被试带到另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一个实验箱(shuttle box),当你把手放在实验箱的一边时,就会有很刺耳的声音传出来,把手移到另一边时,这个噪声就停止了。实验结果是一开始接受不可逃避的噪声的那组人,大多数就坐在那儿忍受,而不会试着把手移到实验箱的另外一边,即使时间、地点、情境都改变了,他们也还是把前面对噪声的无助带到了新的实验情境中。但是,其他的人——那些在第一部分实验里可以关掉噪声以及在控制组的人,都很容易就学会了关掉噪声的方法!

这些伟大的实验过程和结果证明了,真实世界中的人们常常经受挫折和打击后,很可能也学会了无助,无助是可以被习得的。

如果说到这里实验就结束了,那么我们可能还只是知道了“无助”是可以被学习,也可以被消除,但这样我们可能永远也发现不了在这些情景下人们感到无助的原因,更加无法得知习得性乐观。

在牛津大学的一次演讲上,塞利格曼充满信心地对这项研究作了报告,然而一位名叫约翰·蒂斯代尔的临床医生却当场对其提出了反对意见,他尖锐地指出塞利格曼轻描淡写地带过了一个事实,即有1/3的被试不会变得无助。也就是实验结论是3个人中有2个会变得无助,但他更强调为什么会有另外1个不会变得无助,不管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在那个人身上,他都不会放弃。所以是什么原因使得这三分之一的人如此“顽强”?

塞利格曼虚心接受批评,并且邀请这位年轻的博士一起合作研究完善理论,形成新的研究结果。从习得性无助到习得性乐观,主要在于解释风格归因理论:前者,把问题解释为内在的、永久的、普遍性的;后者,把坏事归因为外在的、暂时的、特定的。

这组伟大的实验改变了人们对于思维模式的看法,人们也不再是环境的傀儡。如果说在这之前的心理学是帮助我们如果从抑郁走向正常、减少痛苦,那么塞利格曼的伟大之处无疑是带领我们从无助走向掌控,从掌控走向乐观,使自己更加积极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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