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史遇春
(七)
上面我给你讲了世故人情,既然你大老远的来了,那我就再跟你讲讲人的性情。人长了眼睛,就是要看各种色彩的;人有耳朵,就是要听不同声音的;人的嘴巴,就是要体验所有味道的;人有心志,就是需要得到满足的。
一个人能活到100岁,那就是上寿;一个人活到80岁,算是中寿;一个人活到60岁,只能称为下寿。无论你活多大年龄,想想你的一生,无论是漫长还是短暂,除了疾病、死丧、忧患以外,可以开口一笑的,一月之内,大约也就不过只有四、五天罢了。
天地广大无边、四时更替无穷,但是面对茫茫苍穹,人世是多么地短暂,不经意间,就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想想这有限的生命,再想想浩渺的宇宙,人生在世,真可以说是白驹过隙了。
这样想想,一个人活在世上,如果不能使其心智愉悦,不能使自己延年益寿,这样活着就是一种负累;这样的人,都可以说是不能通达大道的人。
孔丘你的那一番说教的言辞,正是我一直抛弃不用的。你还是快快离去吧,不要在这里啰嗦、不要白费口舌了。
你的那些个所谓的道,也不过是营求奔兢之术罢了;你的那些个所谓道,都是诈巧虚伪的事情;你的那些个所谓道,是永远都没有办法保持真性情的;你的那些个所谓道,是不足为论的。”
听完盗跖的一番滔滔雄论,孔子又拜了盗跖两拜,小跑着出门离去。上了车,孔子手上的马缰绳掉了三次。以孔子的为人行事,这样的事体以前从未发生过,今儿个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这时的孔子,目光茫然,一副不知所从的样子,他面如死灰,手扶着车前的横木深深低下沉沉的头,就连呼吸似乎都有些困难。
就这么一路一言不发,就这么一路神色恍惚,终于到了鲁国的东门外。这时候,柳下季恰巧出门办事,与孔子撞了个正着。
柳下季见了孔子,马上就说:
“孔先生,忽然间好几天不见您的踪影。前儿个您说要去见阿跖,看您鞍马劳顿的样子,莫非您真的去见阿跖了?”
孔子听言,仰天长叹了一声,答道:
“是啊。”
孔子这一路的沉默失色,可吓坏了众位弟子,他们看见先生这个样子,很是担心,可是谁也不敢开这个头,去问先生一声。孔子的这一声应答,众弟子终于把心放到肚子里了。
柳下季忙说:
“不知道阿跖有没有像我先前说的那样,对先生有所冒犯啊?”
孔子幽幽地说:
“是啊。正如柳先生您所料。真是知弟莫如兄啊。我这一次真可以说是没病却拿着艾叶来自己烧灼。莽撞地跑去在老虎的头上乱摸,还自以为是地去拔老虎的胡须,真是好险啦,差一点就成了老虎的腹中之食。”
本篇出自《庄子/杂篇/盗跖第二十九》
2008年12月初稿
(全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