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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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前 世

一个人连亲人都不要,杀死师父、背弃兄弟、逼死女儿,只要价值连城的大宝藏,即使发了财,又有什么快活?

狄云想不明白,可偏是他,读通了唐诗选辑,领着武林人士来到了荆洲城里的天宁寺,寻到了泥塑佛像里的宝藏。

平日里行侠仗义的名门正派见了从佛像肚里滚出的珍珠、宝石、金子、白玉、翡翠、祖母绿、猫儿眼……无不疯狂抢夺。有人抱住佛像狂咬,有的用头猛撞。同门的师兄弟、师祖徒弟红了眼互相撕打、乱咬,抱着珠宝黄金欢喜狠了,直用嘴舔,吞入肚里。

一个尖嘴猴腮游手好闲的荆洲泼皮,名唤王二,尾随这一众豪客潜入庙里,见到这遍地金玉宝贝,眼都直了,他心下盘算:“这些大侠,个个武艺高强,我不能明抢,趁他们互殴,我就是捡些金银回家,今生也不愁吃穿用度了!”

王二伏在庙门石槛处,见众人打斗正酣,地上凡有珠宝处,无不有人披头散发七手八脚拼命抢夺。

王二心里着急,暗暗叫苦,不能错过了这千年难遇的发财机会,他壮着胆子,沿墙往里挪动,好瞧一瞧里面可有什么珠宝好拣,一边又提防着被拳脚刀枪所伤,正踌躇间,一块巴掌大的厚重金块“啪”得一声擦耳而过,落在墙边。

王二惊魂不定,张嘴瞪眼一看,原来是一个年迈的僧人被一个年轻和尚骑在地上痛殴,老僧人眼见手里的金子要被抢走,闭眼昏迷之前,猛地将金子抛出,这倒便宜了王二了。王二赶紧拾起,直冲下山。

他一路高兴地合不上嘴,寒风一口口灌倒嘴里,他一点不觉冷,快到山下,他方才想起财不露白,将金子贴肉放了,捧着肚子,一路往家奔。

这金子少说也有几十斤,王二虽有些拳脚功夫,也跑得大汗淋漓。他两手捧着个巨型的肚子,一脚高一脚低,气喘吁吁的怪状,好在荆洲人也看惯了,他打小偷鸡摸狗,被人满街撵赶已是常事。

王二奔到溪边一处瓦屋,踢门进去,坐地擦汗。正在将冷硬馍馍捏碎喂孩子的媳妇岱珍见他回来,却是不理。王二冲着岱珍喊道:“娘子,我们可发财了!”

岱珍冷笑道:“你三天没回家了,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小钉子和我都是吃冷馍度日,你在外面却是发财了。”

王二忙从怀里掏出沉重的金块:“娘子莫要不信,你看这是什么?”

金子静默地发散着耀目的光芒。岱珍一声惊叫:“哪来这么一大块金子?”

王二气息不匀地说:“我在天宁寺捡的,这下好了,你和小钉子能过好日子了。”

岱珍自跟王二以来,缺衣少食,孩子也自小忍饥挨饿,没少受罪。小钉子已经六岁,看上去只有三岁大小,肋骨一根根像琴弦似的突出,两只小手似鸡爪般瘦削。

小钉子此时也跟了过来:“爹爹,你好几日不回家,小钉子饿。”

王二捏捏小钉子的手说:“以后,你天天陪着爹爹喝酒吃肉!咱们有金子了!现在爹爹困得很,你扶爹爹上床去好不好?”

岱珍忙过来搀扶王二上床,她一碰到王二的身体,不觉惊问:“你怎么会这么冰冷?”

王二也疑惑地掀开胸前衣裳,贴肉放金子的胸前、腹部已是黑紫一片,喉咙处也逐渐密布黑线,他颓然用手一指:“金子!金子上有毒……”

原来,这批金玉珠宝是梁武帝在江陵民间搜刮而来,为避魏兵,将珠宝抹上毒药,尽数藏在天宁寺,若有人强取豪夺,必死无疑。在天宁寺你争我夺的武林豪杰和想趁乱发财的王二都在劫难逃了。

岱珍啼哭道:“你先躺着,我去找个大夫给你瞧瞧!”

王二却是不许:“来不及了,毒线蔓延到喉部,神仙也救不了我,听着,岱珍,今生我没好好待你,我来世再报恩,你有金子,我也放心了。”说到后面,王二的气息愈发微弱。

岱珍从未觉得王二如此亲过,拉着他冰冷的手在自己胸口捂着:“可怜你还没享过一天福啊!”

王二倚靠床上,喘着粗气:“知道你和小钉子以后能过上好日子,我此刻已经在天上了。”

王二费力伸了伸手指,碰了碰在床边呆若木鸡的小钉子,一口黑血涌上来,断气了。

岱珍伏尸痛哭,小钉子却不解死为何意:“娘,娘,爹爹为何说他已经在天上了?”

瓦屋窗口,一条人影闪过,原来是一直垂涎岱珍的卖油郎蒲尚贤。平日里,王二久不回家,一回家便是与岱珍吵闹相骂,蒲尚贤以为有机可乘,时常来转悠,想打岱珍的主意,岱珍从来不理,次次都将他拒之门外。

这日,他拎了二两油,又转到岱珍窗下,没想王二抱着金子回家。那金子正放在屋内桌上,油灯边上,无以言传的魔力,远比岱珍的肤白貌美更诱人,他听到金子有毒,见王二已死,忙撕下一片衣襟,趁着岱珍哭泣,蹑手蹑脚潜入屋里,抱了金子就走。

没料,小钉子看见了,拉了拉娘的衣袖,岱珍回头,忙冲过去夺,哪里是胖大的蒲尚贤的对手,三下二下就被打得头骨迸裂,倒地而死。

小钉子吓得紧贴着墙,大气不敢出,蒲尚贤举着金块,面目狰狞地走近:“小钉子,你作鬼莫要怪我,怪只怪你投错了胎!”语毕,举着金子对着小钉子的天灵盖猛砸下去,可怜小孩哼都没哼,身子倒地后猛得一弹跳,魂飞魄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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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离 乱

蒲家是名门望族,人说富不过三代,蒲家却兴旺了数百年,先祖蒲尚贤,荆洲大绅士,仁厚忠义,四个儿子,分别历任过布政使、翰林、都转盐运使司运使、直隶州知州,富甲一方,几世风光。

传至民国,蒲家仍是京城大户,可惜人丁却不甚兴旺了。蒲公馆六房姨奶奶,却只有三姨太兰仙生养了个儿子万松,大太太和其他姨奶奶养的都是女儿。

万松满月,蒲公馆张灯结彩,大张筳席,款待前来贺喜的宾客。年届六十的蒲老爷喜气洋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总算没有愧对列祖列宗了。贺客盈门,无一夸赞小公子天庭饱满、地阔方圆,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相。

三姨太兰仙出身低微,原是伺侯二姨太洗脚的丫头,干瘦苍白,没想到老爷酒醉看中,兰仙虽被二姨太打了个半死,也还是收了房,作了三姨太。兰仙胆小怯弱,不善辞令,也没得到老爷的特别恩宠,这才有了四姨太、五姨太、六姨太。

没料到就是这个众人不放眼里的三姨太生下了唯一的儿子,可不叫各房红眼?

兰仙抱了万松在老爷身边战战兢兢坐着,脸上搽的胭脂太浓,整个儿的像个面具罩在脸上,她不习惯这么大的抬举,唯唯喏喏,只低头逗弄小孩。

“我们老爷真是吉人天相好福气,兰仙妹妹为咱们家可是立了一大功,老爷可要好好赏你了!”二姨太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来抱万松:“来,我来抱抱,也沾沾福气。”

四姨太也凑过来看:“我说呀,小公子长得像兰仙姐姐多些,不太像老爷!”

五姨太也伸长了脖子:“可不是嘛!尤其嘴角眼梢,跟兰仙姐像极了!”

六姨太这时进来,对着蒲老爷撒娇地一挥手帕:“门口有个道士,说是算卦很准的,老爷请他进来给公子算算,也让他指点指点我们姐妹,让老爷多子多福!”

众姨太前面的话就已经不成体统,兰仙听得如坐针毡,却不知如何应对,现在又来了什么道士,心中更是一惊。

老爷心情大好,又经不起六姨太“多子多福”地一撩拨,竟挥手同意请那道士进来。

众姨太对视一笑,丫环领了个弓身曲背、蓬头垢面、拖着草鞋的道士进来,大太太发话:“请道长给我们家小公子算上一卦吧。”

兰仙只好上前,抱了万松,给那道士看。道士凝视片刻,开始摇头,再换个角度,凝视片刻,复又摇头。他头摇得兰仙汗毛倒竖,兰仙不由地紧张了:“道长?道长?”

道长不言语,问兰仙,可否能看看公子的左手手掌,兰仙轻轻伸展开万松的手掌,道长又是摇头不语。

老爷、太太和各房姨奶奶也围了过来,大太太沉着的声音说道:“道长,有话当讲,还请指点一二。”

道长向老爷太太深鞠一躬,开始背手而立,摇头晃脑地念念有词:“贵公子仁德柔和,才艺俱佳,好学上进,事业可创,实乃文昌贵人!”

老爷听得高兴,拂须一笑,兰仙也松了一口气。六姨太看了二姨太一眼,二姨太嘴角一撇。

“惜乎!公子日柱亡神,喜事成空,多有不吉啊!”道长拖长声音,继续说道,眼睛在黄黑面皮上眨巴着。

“这是何意?”老爷面有愠色。

道长继续说道:“公子命带凶险,为富则不寿,若寿则绝不可富!”

六姨太银铃般的声音解读着:“道长是说,我家公子如果富贵,就不能长寿,想要长寿,就不能富贵么?”

“正是!”道长答道。

“下去!”老爷身子往后晃了晃,显然站立不稳。大太太礼数周到,叫人打赏,道长拜谢而去。

“老爷莫生气!”太太过来劝说:“妹妹们都还年轻,以后多多生养,还怕蒲家万顷良田没人承继么?”

五雷轰顶的兰仙抱着万松站在人群之外,浑身凉透,这是已然剥夺了万松的继承权吗?

从此,老爷心里就种了根刺,从小请了先生教万松学问,万松大了些,送进了洋学堂,但兰仙和万松母子从不经手钱财,三房里的月钱也和各房一样,没因为有个万松,而多得些照顾。

“没法子,万松是个穷命!”二姨太说:“有钱就会折寿!”

“那可如何是好?生在蒲家,再怎么也不是穷命啊!”二姨太物色来的六姨太在牌桌上十指纤纤,推牌洗牌。

得子的兰仙地位没上升一星半点,其他各房极力排挤兰仙,同时求医问药,可却怎么也折腾不出儿子。

蒲老爷眼见就七十了,万松远赴法国留学,学的是工程机械。

北平解放,各房作鸟兽散,大奶奶生病去世,只有兰仙和万松跟着蒲老爷回了湖北老家。

万贯家产充了公,兰仙心里倒安定了,万松满月时,道士说万松“富则不寿”,这下好了,全部共产,一无所有。一家三口挤在城效的农家小院,万松可以解除魔咒了!

万松毕业,思念爹娘,一心科技报国,从法国学成归来,新中国重视人才,万松在荆洲机械研究院工作,很受器重。

回老家后,蒲老爷病卧在床,她尽心照顾,没了大家族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又不必担心万松“富则不寿”,兰仙的日子过得清静、安定。

一日,兰仙买菜回来,见路边墙上贴上了墨汁未干的标语“打退资产阶级的猖狂进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一般从宽,恶劣从严!”“清除旧社会污毒!”

兰仙不解,问路旁工装年轻人为什么要贴这些标语,年轻人雄赳赳气昂昂得答道:“你不知道么?各地资本家在反扑了!我们誓将他们打倒!让阶级敌人永世不得翻身!”

兰仙知道蒲家以前有田地和工厂,如今全部充公了,想必不在“阶级敌人”之列,蒲家只剩一个年近八十的老翁和一个为新社会服务的万松,应该没事。兰仙松了一口气,拎着篮子往家走去。

快到家了,路上挤挤挨挨的都是人,怎么会这么多人?兰仙踮脚望去,隔壁院子里她熟悉的齐大妈被押了出来,脸上黑污一片,头上还有一个口子,淌着血。脖子上竟然挂着一条鲜绿真丝旗袍,真丝像阳光下的水一样,又滑又亮,在一色的卡其色或藏青工装中,分外耀目。

“家里藏了好些金银细软!妄图复辟资产阶级生活方式!”一名小将揪紧了齐大妈的头发,猛踢她后背让她跪下。齐大妈像死人一样被摆弄,眼睛紧紧闭着,头上的血顺着脖子流。

兰仙不敢再看,快快回到了家。阴暗的卧室里,年近八十的蒲老爷躺在床上,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兰仙去看了看他,给他盖紧了被子,自言自语地说:“还是你命好,看不到外面的事。”

蒲老爷瘦长的手指突然动了动,喉咙里艰难地发出了咕咕的声音,兰仙凑了过去,蒲老爷指了指地:“金子……金子……”

“什么金子?”兰仙问道,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我从北京带出来的,偷埋在地里……给万松……”蒲老爷说完,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一动不动,任凭怎么问也不作声了,当天晚上就去世了。

万松安葬了父亲,在家待了几天,仍不去上班,兰仙再三追问才知道,万松因为成分不好,已被责成回家写检查,交待罪恶思想根源,视交待情况,组织上再决定下一步处置。

“妈,你说我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呢?我一心向着党,家里所有财产都充了当,对国家对人民没有半点私心啊!”

“是啊,是啊,妈知道!”兰伤惴惴不安地喃喃答道。

万松没经受过这样的挫折,日夜不安。兰仙看着他在屋里屋外四处摩挲的脚步,急得五内俱焚,看来抄家也是早晚的事了,她一个快五十岁的老太太怎样都好,无非一死,搜出金子来,万松以后就翻不了身了!

可这金子埋在哪儿呢?她也不能挖,挖了更引人注目,更添嫌疑!

“富则不寿”,蒲老爷是忘了道士的话了么?还是他实在改造不好,实在贪婪!兰仙没法埋怨一个死人,她在想,怎么保住万松,蒲家唯一的儿子,她唯一的亲人。

她下定了决心,深夜叫醒了万松:“儿啊,这里是150元,你拿着。”

万松惊诧得看着母亲:“妈,你给这么多钱干什么?”

“隔壁齐大妈家就是个小地主,已经斗死了,很快轮到咱们家!”兰仙泪如雨下,凝望着儿子:“你跟齐大妈的儿子先搭辆火车去宝安罗湖,到了罗湖,去找齐大妈的娘家人,他们会想办法带你俩走。”

“妈,你怎么办?”万松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犹觉在梦中。

“妈是个老太太,不会怎么样。”兰仙挤出一个笑容,想宽慰儿子,一咧嘴,眼泪却流进嘴里,又咸又苦。

“快去,齐大妈的儿子在等你呢。”

夜深沉,两个年轻人启程偷渡,扒火车,搭轮渡,游泳过珠江。齐大妈的儿子顺利抵港,上岸次日就领到了身份证,另一个不幸的年轻人,蒲万松,却永远留在了珠江江底。

只是,万松的妈妈--兰仙,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噩耗了,万松走的那晚,她拿出三尺白绫,在埋了几十斤黄金的屋子里,悬了梁。

第三章 今 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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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在小院一埋多年,直到多年后,小院垮塌。金子寂寞地等待着它的主人,或许应该说,等待它的奴仆。不朽的是金子,短暂的是人生。

2007年,它等来了两个年轻人,两个相爱的年轻人,强生和臻臻。

强生是个从部队出逃的新兵,像蝴蝶效应般引发了种种事故,连累战友送了命。他隐姓埋名独活了下来,遇上了真爱他的人--臻臻。

臻臻在小城17年,只为了等待强生在夕阳下的河堤上出现,那是她的命运。她坐上了强生的三轮车,命运的车轮滚滚向前,她在风里唱着歌,前所未有的快乐。尽管她找了收废品的男朋友,而被父母唾弃,可她并不后悔。

门当户对、知根知底固然好,可能够真爱一回,冒险犯傻也在所不惜。真爱过的人自然懂。

他们四处游逛,一如游侠和公主。卖废品收入尚可,小屋能避风雨,爱人相伴左右,臻臻别无他求。

直到,金子召唤他们前往城郊,那荒僻的一片坟场。

“这一片不太有人来。”臻臻是本地土著,很了解附近的情况:“这里死过好多人,阴气重,地段不好,都没人来这里建房子。”

“什么阴气阳气的,人就是一种物质,死了就没了,要说人死后有阴气,那满世界都是阴气了,死人肯定比活人多啊!”强生满不在乎,他一边说,一边翻动着瓦砾。

“对呀!真要有鬼,还要警察干什么?冤魂可以自己替天行道啊!”强生说的每句话,臻臻都打心底地赞同,并且能马上找出很多论据。

强生没有答话,他好像楞住了,他看到了一角香烟包装纸般的金色,但又不是纸,厚重的质地,在一片灰土之间闪光,一种神奇的折射,像无声的音乐,让人有几分迷乱。

“臻臻,你来看。”强生招了招手,臻臻扔掉了手里的树枝,跳到了强生边的瓦砾堆。

强生已经用手挖了起来,臻臻帮忙扒开上面的灰土,光逐渐强了,两个人的脸都映照在金光里。

“天啊,是一块金子!”臻臻叫道。她用指碰到了它,凉、硬、摸上去让人毛骨悚然,却忍不住要一摸再摸。

强生的眼睛睁大了,鼻息变得很重,他一言不发,快速扒开黄金上的浮土。四四方方巴掌大,一指多高的黄金,少说也有几十斤。

两个人难以置信地对看着,强生想笑,脸却是僵的,他闻到了远处腥甜的命运的味道,无法确定是悲是喜,但他确定,命运发生了转机。

“来,帮我抬到车上,用你的外套挡一挡金子。”强生说着,臻臻服从地做了。

强生骑上了三轮车,后面坐着他的金子和他的女人。

臻臻从这不可思议的严肃里,也感觉到一丝不安:“强生……”

“嗯?”骑车的强生没有回头。

“你会永远爱我吗?”臻臻抱腿靠在三轮车厢上,侧面对着强生的背。

“一生一世。”强生不假思索。

臻臻满意地微笑了,一生一世,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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