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醒醒。”东华一身素白,沈腰潘鬓,如同画中走出的谪仙人。
凤九困顿地“嗯”了一声,秀眉微蹙,似乎舍不得梦中的那局棋。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觉到自己被扶坐起来,靠在了柔软的枕头上。
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慵懒样,东华的语调放得又低又柔,“九儿,先喝了药再睡。”
这时候,凤九才稍微清醒了些,“嗯……你是刚刚下朝吗?”
“嗯。你身子还虚着,要好好补一补。”东华舀起一勺,小心地吹了吹,待温度降了下来,再稳稳地送到她的嘴边。
凤九乖乖喝下,想起从前,她来了兴致,笑意盎然地问:“这一次,怎么不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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菡萏院内,凤九披散着长发,抱膝坐在床上,玉容微有几分憔悴,因病热而腮晕潮红,即使是受了风寒的病态,她依旧美得不可方物。
穿着滚金龙袍的男人皱着眉宇,正坐在床边。他拿过了宫女奉上的药汤,示意让宫女退下。白玉勺在浅棕色的汤水中舀了一舀,他稍微吹了吹,随后一勺汤药便送到了病人的唇边。
凤九噙着淡笑,凝视着眼前的男人,清眸流盼,配合地张口服下那苦涩无比的药汁。
见她还是笑着看自己,东华挑了挑眉,“苦吗?”
凤九摇了摇头,对嘴中的苦涩没有什么感觉,这个陈贵人动不动就吐血,再苦的药也都喝惯了。
“朕特意命他们开方子时,配药苦些。”东华看着她,如此说道。
“是因为良药苦口吗?”凤九巧笑嫣然。
男人沉声回答:“并不是。”
不是?那是为了什么?凤九疑惑地看着他,不解他的用意。
“不让你吃点苦头,你就不会长记性。下回再病,朕又要受累喂你药。”虽然口头上像是不悦,看着她的目光还是载着许多的宠溺和不舍。喂药是小事,他主要是不想见她受病痛折磨。
“那……还是臣妾自己来吧。”凤九伸出手,想要拿过他手中的药碗。
东华将白玉碗拿开些许,刻意不让凤九拿到,他说得振振有词,“朕堂堂一个天子,既然开始喂了你,就要有始有终。”接着,他又舀了一勺,耐心地喂她喝下,“来,慢点喝。”
凤九将头枕在手臂上,唇边笑意不断加深。这一切,美好得太过虚幻。到头来,会不会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她心中隐隐不安,便试探着问他,“陛下,你会一直对我这般好吗?”
东华放下手中的调羹,指腹轻抚她细腻的脸颊,百般柔情,“自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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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子虚着,饮食不宜药性太重,会伤了元气。”东华解释,“况且,就这么慢慢调养也不错,本帝君很喜欢亲手喂你。”
凤九心里一暖,随后问道:“天族的事务不多吗?我记得……”这两年,北荒那边的杂事应该不少。
“你不必操心,我最近闲得很。”东华别有深意地说着,谁教某个人自己看不开,偏偏惹恼了他呢?
凤九想起了两个孩子,“沐儿和央央呢?”
“他们在奶娘那里,你要看的话,让奶娘抱过来就是了。”
“不用了。”凤九轻轻摇头。若那两个孩子睡了,这一来二去的,把他们吵醒了可怎么办?既然是由奶娘在带着,那她也就放心了,她现在力不从心的,也没法照顾那一双小宝贝。
东华抽走靠在床榻木架上的枕头,体贴的托着凤九的后脑勺,轻抱着让她躺下,“那你继续睡吧。”
凤九扯住他的衣袖,此刻的她已没了先前的睡意。
“不想睡了?”东华了然地猜测着。
“我想出去走走。一直在房里,好闷。”凤九说道,出去吹吹风也好,这几天,她一直在床上躺着,躺得她手脚都要发霉了。
“好。”二话不说,东华取来一件外裳,给坐起来的凤九套上,接着在她的腰间,将细细的衣带系上,还打了个漂亮的结。
凤九静静地看着她,未施粉黛的芙蓉面上,是掩不住的笑意,“你现在,就像是在给小娃儿穿衣服一样。”
“难道不是吗?”正在给她穿鞋的东华抬起头,淡淡地反问,嘴角微扬。
小娃儿就小娃儿吧!谁教她这么喜欢这种被他呵宠的感觉呢。她扶着他,缓缓站起身来。“躺了这么久,这双腿脚都不像自己的了。”凤九笑着感叹。
走出第一步,凤九腿突然一软,接着她身子一歪,险些摔倒,下一刻,整个人便被东华抱了起来。“想去哪儿?”东华低下头,问她。
“嗯,去……泾云殿前头的观景台。”凤九想了想,轻声说道。
虽说是观景台,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高台,反而更像是没有顶的水榭,或者说,桥。只不过这桥宽了些罢了。地上铺着软垫,棋具、茶具一应俱全,漆色的棋盘上,是一局珍珑,无解。
东华看了一眼那局棋,轻笑。然后他将凤九放在软垫上,跟着在她身旁坐下。
凤九熟练地倒倚在他的怀里,温和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身上,晒得她暖融融的,“此处真是个好地方,颇适合晒太阳。”
“你若是喜欢,日后天天来晒上一会儿也无妨。”东华摸了摸她前额的发丝。
“东华,你……醉过吗?”凤九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我之前便与你说过,我不会醉。”就在她误认为他吃了失魂果而神志不清的时候。
“那你为何……”
“你不是不希望我知道你是谁么?”东华可没忘记,那时候的凤九一天到晚嚷嚷着她是只野狐狸,可是寻常的野狐狸会有九条尾巴吗?而且这里是九重天,哪会有什么野狐狸?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放眼四海八荒,会拥有九尾的狐狸,只可能是青丘九尾狐一族。而你,在那个时候,又是唯一的九尾赤狐。九儿,你是不是把为夫想得太昏庸了一点。”就算他是真不知道,那她在榻前说了这么多不打自招的话,他也该知道了。
“你是知道我会偷亲你吗?”凤九疑惑地问。
“这可冤枉了。我只是想知道你还会说些什么?谁知……”他话说一半,促狭地笑看着腿上的人儿。
“我也是……”该说是鬼迷心窍呢?还是情不自禁?白皙脸蛋悄悄浮上两朵红云,“那如果……当时我轻薄得再过分一点,你会反抗吗?”
东华似笑非笑地反问,“九儿,你要轻薄得多过分,才能用上这反抗二字?”
“也是。”她不过是偷亲他一下,便心慌意乱地跑了出去,也不太可能做什么更逾矩的事情。
凤九闭上眼睛,假寐了一会后,声音也变得懒洋洋地,“怎么这一阵子,都没见到三殿下啦?他离开九重天了吗?”
“没有。就是让人给拦在太晨宫外面而已。”东华不以为意地说道。
“拦在外面?”凤九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为什么?他做错什么事了吗?”
“因为他惹你哭了。”他用手背触了触她的脸。
凤九呆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想起三个月前的那件事,“我那时候情绪不稳,胡言乱语的,你怎么也当真了?”怀孕七八个月的时候,她动不动就哭得乱七八糟,现下再想起,竟然觉得十分好笑,“真是苦了你,明明是我无理取闹,还得一直惯着我。”
“你是我妻子,不惯你惯谁?”深沉的眼眸里满是疼宠之意。
凤九甜甜笑了,拉着他的前襟,微仰起头,他脸颊上印上一吻,“这是奖励。”
“你把为夫当成小孩子了吗?”他低下头,吻上柔软朱唇,半晌,他满意地看着娇妻烟视媚行的模样,“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水光潋滟的瞳眸害羞地斜了他一眼,岔开话题,“万一连宋有什么要紧事来找你呢?这样子把他拦在外边,要是耽误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他还能有什么要紧事?”男声里满是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