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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近来日子不太平。
我在草庙之中,口中持经,手捻佛珠。黑夜已近,魑魅横行,大街上时不时传来几声人类的惨叫。我已经经历了无数个这样的夜晚,早已司空见惯,心中虽有不忍,却只是口中诵经的节奏快了几分。仓惶乱世,恐是只有我佛才能拯救这苦海苍生。
但——庙宇已经落败很久了。颠倒乱世,人们不祭神拜佛,反而给妖怪供香火,就连一介水妖也能被奉为河神,愚痴。
诵经完毕,我双手合十。恭恭敬敬的对着草庙里唯一的一尊铜佛像拜了三拜,然后一转身,看见了一个独眼小怪。
这小怪六岁孩童般大小,光头,头顶六道戒疤,仅有一只眼睛几乎占了半边脸,背了一尊沉甸甸的石像,正用那一只眼睛眼巴巴的看着我。
“长老,我可以在这里留宿吗?”
“你是僧人?”
小怪欢快的点点头:“正是!小僧乃师父的木鱼所化,日日陪师父念经,自从师父变成石像后,我便受佛力加持,幻为人型。”
“你是妖怪。”我缓缓的,笃定的说,“贫僧不收留。”说着就把他往外赶。
“长老!出家人怎可如此分别!”这小怪急了。
“正邪两立。”我用禅杖把他挡在外面,关上了木门,上了闩。
小怪在外面一直敲着门:“何为正?何为邪?难道我是妖怪就是邪?小僧求长老赐教!”
我不应。
“长老!外面很冷,大妖那么多,他们会吃了我的!”
呵!因果轮回,果报自受。我坐下来准备禅定。
门外安静了一会,又或者是很久很久,禅定中的我没有时间的概念。我听见自己的气息轻轻的吐——吸——吐——吸——这时门外的小怪幽幽的说了一句:“长老,您也是妖怪。”
因为很安静,我听的很清晰。
2.
现实被血淋淋撕开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像是从悬崖陡然坠落,像是封闭的世界多一股刺眼的光,像是美梦初醒,怅然失落。
我是妖怪,世人唤我为青坊主。
生前我身为僧人,却不苛守僧人本分,受人香火却不给人好好念经,怠于修行打坐。于是死后的我便得了如此果报。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偷懒耍滑,我想弥补,于是我日日念经,天天打坐。希望能以此来弥补我的过错,只求我佛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投胎为人,潜心修行。
佛家讲清净二字,我自觉内心已经清净无二,然而我的罪行还是没有得到解脱。
为什么?
我参禅,可我还是悟不透。
我还是让那小怪进来了,他一直在门口坐着等候,看见我开门十分开心:“嘿嘿,长老,你让我住我也不是白住的,你缺木鱼不?你要念经的时候随时叫我!我声音可好听了!”
我没搭他话,只是瞥了眼他背着的石像:“这就是你师父?”
他点头:“是呀,我变成人形的时候,师父就是这个模样了。”
“你师父是坐化了,”我双手合十,“若不嫌弃,就暂且放在小庙里供奉吧。”
“嘿嘿!不嫌弃不嫌弃!其实我背着有点沉!”小怪笑呵呵的将石像放在铜像旁边,然后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师父,弟子终于将您安置妥当了。”他跪在石像前,双手合十,闭上了那只独眼。良久,一滴眼泪从那只独眼里流了出来,落在鼻尖上,有点滑稽。
原来是这样,妖怪对人类也有如此感情?那么何为好?何为坏?何为正?何为邪?
或许我是生前被来供香火的信徒们崇敬惯了,自恃德高望重,却不知成了妖怪后还是这样糊涂。
3.
小怪已经在草庙里呆了有一阵子。
大部分时间我诵经念佛,他就变成木鱼供我敲打。傍晚的时候我们会一起打坐,他坐的很稳,功夫比我深,可能是原形是静物的原因?大部分时候他都很安静。
除了我念完经之后的那段时间。
“她今天还是没来呢……”小怪托着腮帮子一脸哀伤,“原来她不是喜欢我的声音……”
我不搭腔,默默地擦拭佛像。
“长老,我有点难过。”
“长老,你都不问问怎么了吗?”
“长老,你理我一下呗!”
我被他缠的烦了,便问了一句“怎么了。”
他马上开始絮絮叨叨起来,说从前还是木鱼的那段时光,说那只总是落在他身上的蝴蝶,说寺院外的阳光,说那只蝴蝶有多漂亮。
其实挺乏味的,说来说去就是那么几句,就是一只蝴蝶总在他师傅敲木鱼的时候停在窗边,然后他师傅走后她就停在他身上,他们一起度过了许多静谧的时光,后来他师傅不敲木鱼了,那只蝴蝶也不来了。
“我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小怪垂头丧气的,“所以我想去找她,问清楚,她究竟是不是喜欢我……我的声音。”
“可是我不能抛下师傅,这年头很乱,庙里的僧人都跑光了,只有师傅守在那,我不能抛下他。”
“所以你就背着你师傅出来了?”我问道。
他点点头。
“然后去找一只蝴蝶?”果然是未涉世事的小妖怪。
“她不是普通的蝴蝶!”他急道,“在我有思想时,我能感觉到,她和我有同一种气息!”
“是妖?”
他赶紧点头。
“那你打算怎么找她?”
“我不知道……”他垂着头,“长老你能帮帮我吗……”
“贫僧只想潜心修行,不打算踏出草庙半步。”我一心清理佛台。
他有点发蔫,半响没了动静。
“长老你……真的是在修行吗?”
“什么?”这是在质疑我吗?我停下了手边的活,抬头看他。一个木鱼妖怪而已,还是个妄想找一只蝴蝶的木鱼妖怪,这种妖怪,质疑我?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和师父行为上有些不同,你们都是出家人……”他小心翼翼的说。
我哼了一声:“我不想成就,只想赎罪。我只想赶紧摆脱我这个鬼样子。”
“可是生本身就是一种恩赐。”
“恩赐?我不是你,虽然以妖态生存,但幻为人形已是佛祖对你的认可。我生前为世人眼里德高望重的大和尚,死后却成了人人惧之笑之的妖怪!我现在的存在就是罪,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赎罪,所以不要拿别人的丈尺去衡量我!”
我发怒了,成为妖怪这么久,第一次毫无保留的把自己内心所有的话宣泄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他第一次见面就毫不留情的戳穿我,而我积怨已久,终于爆发,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
“是啊,你师父是合格的僧人,所以他坐化成佛。我是不合格的僧人,所以我堕而为妖!一切都是因果轮回,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认罚,可是你一只小妖怪,懂什么?”
什么是生死?什么是正邪?什么是修行?连我这个毕生听闻唱颂佛法的人都不懂,你一个妖怪,懂什么?
他愣住了,独眼眨巴眨巴的看着我,估计从未想过,我也会发火。
“长老,我曾听师父对香客们说过‘心在地狱,身在地狱。’”他的独眼认真的看着我,“您已经在地狱,再修行几百年也是无济于事的。”
地狱?
我这遭遇可不就是地狱吗,呵呵。
4.
我和小怪接下来几天都没有交集。
他不再变成木鱼供我念经,而是没日没夜的往外跑,也不同我打招呼。应该是为了蝴蝶精的事吧,他不说,我也不问。他有他的事情,我也有我的事情。
互不相干,很好。
只是我开始怀疑自己了,禅定的时候总是定不下来,脑海里那只独眼睛小怪眨巴着他的眼睛看着我,跟我说:“您已经在地狱。”
心在地狱,身在地狱。
我一直认为我内心清净无二,却也是自以为是而已。
成为妖的这些年,每一天我都在悔恨,自责,憎恶曾经让我高高在上,如今看不起我的人类。我冷漠,自私,不是因为我无能为力,而是因为——
我恨他们。
原来是憎恨,憎恨让我变成恶魔。
贪者,贪婪也,贪图名闻利养;嗔者,嗔恨也,嗔恨无情苍生;痴者,愚痴也,不辨事明理;慢者,我慢也,永远自以为正确;疑者,戒禁取见,不明戒律真理。
贪嗔痴慢疑,修行五毒。我竟一项也不少。
一瞬即悟。
我从禅中睁开眼,已是深夜。
阴暗的草庙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呼吸声,我到佛堂前点上了油灯,发现那尊石像不见了。原本放石像的位置上被小怪用锅底灰,歪歪扭扭寥寥草草的写了两个字。
“再会。”
小怪走了。想来应该是这几天打听到了蝴蝶精的行踪,所以去找她了吧。
可我突然很想见到他,然后告诉他,是我错了。
愚昧的是我,自负的是我,看不起他的是我,是我错了。
近来城内又有怪事。
这几日每天晚上都会有诡异但轻快的鼓声响起来,大人听闻昏昏欲睡,相反心思纯正的孩童听闻会和着鼓声跳舞,边跳边顺着鼓声走到某处深山,第二天早上再也不见踪影。
已经接连三日了,失踪的孩童已经上百人。
这动荡乱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妖怪作乱。所以这些失去了孩子的百姓一个个痛哭流涕,却又无可奈何,连政府也管不了这档子事。
又是夜深。
我这几天晚上也听到了这鼓声,但可能因为我是妖的缘故,这鼓声于我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夜深人静时,我看着生着蝴蝶翅膀精灵般敲打着乐鼓的妖精,看着这些孩子们和着鼓声跳着舞,脸上带着纯真的快乐,去奔赴死亡。
我持禅杖站在木门前,心在隐隐作痛。
突然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我的视线里。光头,独眼,六道戒疤,背着石像。他也被这鼓声迷惑,手舞足蹈着,跟在孩童队伍的最后排,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
是小怪!
想来是他妖力不足,心智又似孩童般纯真,才会像这些孩子一样,被鼓声迷惑了去。妖做到他这个份上,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不幸。
我赶紧冲了上去,喊他:“小怪!”
他不应。我看向他的眼睛,没有焦距。
我用禅杖狠狠打他,这一打,终于把他从迷茫中打醒,独眼开始有神。然后他看了看我,似乎很震惊:“长老,你怎么在这!”
我哼了一声:“我要是不在这,你怕是一会就要变成别人的晚餐了。”
他语塞:“我……”然后他转头看了看四周,看到了排头敲着鼓的女妖精,大惊失色:“阿蝶!”
他跑到前头去,使劲摇晃那只精灵般的女妖精:“阿蝶!你在干什么!”
“我是小木头啊!你看看我!”
“住手,快住手啊!”他试图夺过她的鼓,却被后者毫不留情的甩到了一边。
我快步走上去,看见了那只女妖精的眼睛,和刚刚的小怪一样,空洞没有焦距。
“阿蝶……”他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着。
我伸出手去扶他:“她是被控制了。”
5.
小怪遇见蝴蝶,是几天前。
那时我冲他发了一通脾气,他觉得是自己说错了话才会惹毛了我,于是谨小慎微地呆在庙里,却觉得越呆越觉得不自在,于是去山林里透风,然后看见小溪前有一群小孩子,坐成一圈围着谁。
小怪有些好奇,于是轻轻走上前探了探头,发现这群孩子围着的是个女孩子,还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这个女孩子在给他们讲故事。
“然后啊,公主听了此事十分着急,这时有一位德高望重的智者………”
小怪瞪圆了独眼,分明……分明有一样的气息。
他悄悄的等在暗处,等那群孩子散了,他拦在那个漂亮女孩子面前。
果然这个女孩子并没有害怕,而是指着他的独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说这位兄台,你幻的人形怎么这么奇怪啊!”
小怪看着她笑弯了的眼睛,双颊不自觉红了起来,于是他有点局促。
“我……我我我………”
“我什么我啊!”
“我我……我只是想问你,你记不记得……一只木鱼?”
“木鱼?”女孩子皱起好看的眉反问道,想了一会,就在小怪失望的以为自己认错了的时候,女孩子突然一拍掌。
“哈啦!原来你是那个临山寺的木鱼!”
“没错没错!是我是我!”小怪赶紧开心的点头。
“哈啦,我说你的气息很熟悉嘛!你已经修成人形了呀!不过这只独眼好奇怪哦,会吓到人类的。”
“我没修炼,一落地就是这样啦,”小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对了,那群小孩子……”
“他们很喜欢和我一起玩,我也觉得人类小孩子真的太可爱了,人类的食物也好吃。对了,你吃过糖人嘛?”
“糖,糖人……?你吃人?!”
“哈哈,糖人才不是人啦,只是用糖吹成人形,可好吃啦,还特别好玩,等下次我带你去吃………”
很美的重逢。
可是现在一切都坍塌在眼前。
“她,她不是害人的妖怪……”小怪慌乱无措的摇头,“长老,你帮帮她!”
我自嘲一笑:“我有什么能耐呢。”
小怪噎住了,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我,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过了片刻,他的脸上突然涌出坚定凛然的神色。
“我去!”他站起身,摸了摸脖子上的佛珠,“我有正法护体!”
小怪的四周突然围起了一圈金光。
6.
我怔在原地。
佛曰:“我即是佛。”即所有有情众生皆是佛,所有有情众生皆有佛性。包括妖怪。
我为什么活在地狱?因为我的心在地狱。为什么心在地狱?因为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惩罚,都是我的罪。我每天赎罪,每天忏悔,却不曾想过:可能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以妖的形态,来解救苍生,用妖的形态,做一些人类做不了的事,以弥补我犯下的罪过。
什么才是衡量正邪的标准?是心。
我佛慈悲,佛给了我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我却一直活在仇恨和悔恨中。
只要心中有佛,又何必拘泥形态;若是真心忏悔,又为何不为苍生做事?
我想起人类贪婪,虚伪的嘴脸,想起妖类热情,单纯的一面……然后我突然了悟。
一直以来,我都太执着于妖的形态和自己青色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皮肤,太执着人类的耻笑而产生憎恨。我忘记了,真正的修行是在于心。而真正的忏悔是在于行。就像小怪说的,生本身就是一种恩赐,在这种动荡颠倒的时代,做别人做不到的事才叫做救赎。
这是机会,这才是真正的赎罪,这才是我存在的意义。
我握紧禅杖,跟了过去。
只是我去得晚了。
刚刚被迷惑去的小孩子和没有意识的蝴蝶精被小怪护在身后,他小小的身体周围护着一圈金色的光球,光球四散开来,仿佛一个屏障,保护着他和他的身后。
“哟呵,又来一个和尚。”说话的主人声音像金属摩擦般一样刺耳难听,“这年头妖怪也能当和尚。”
我看向那妖,他佝偻着背,形若白骨,一只骇人的长尖鼻子,猩红色的眼睛。一只蚕食人血的恶魔。
“放了他们。”我毫不畏惧的盯着他。
“哈哈,你算老几,也敢这样和我说话。”他枯槁的手做了一个抓的手势,然后不远处的虫子散了开来,独眼小僧被巨大的金色光球包裹着,悬浮在空中,小僧在中间双腿盘坐,双手合十,嘴中梵文从不间断。
“他的光球真有点难搞呢,害得我的宝贝死去了那么多……我有点生气呢。”他看着我,阴森森的。
“刚好,我玩够了!”他枯瘦如柴的手突然握紧,那群虫子突然一起向光球使劲冲去,然后“嘭”地一声,光球破裂了!
光球破裂的一瞬间,小僧的独眼瞬间睁开,大大的独眼里闪烁着希翼的光,看着我,带着孩童般的惊喜:“长……”
也只是一瞬间,尾音被吞没,小僧狠狠摔在地上,虫子们一起涌了上去!只消片刻,虫子们轰的飞去,什么也不剩。
他背上的石像骨碌骨碌的滚到了草丛边。
我不敢相信,小僧就这样在我眼前……
甚至来不及告别。
“你这混账!!!”手中的禅杖被我重重一竖,顷刻间佛光流淌,山林为之撼动,那群虫子密密麻麻的震死到地上。
“你,你竟然……”那恶魔的脸上写满了惊惧,不过转眼间就变成了阴厉,“给我受死吧!”
他那罐子里飞出了更多、更大的毒虫,那毒虫带着一股毒气,铺天盖地的向我飞来。
怕吗?死亡来临的一瞬间,我问自己。
我想起哭天喊地的父母们,想起横尸遍野的孩童们,想起小僧稚嫩却坚定的小脸,想起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有正法护体!”
“嗡!”此念一生,禅杖不震自鸣。
空气一个大大的“卍”字破势而出,瞬间再一次震灭了密密麻麻的毒虫!
我抬起斗笠,看向那妖怪。
“十恶不赦的恶魔,是你该觉悟了!”
我把禅杖横扫,擎起,用力竖下。
空气中尽是金色的梵文符咒流动,层层叠叠的围住了整片空地。
万归虚无。
7.
我背走了那块石像,抱走了还在昏迷中的蝴蝶精。
石像我好生供奉起来,蝴蝶精我安置在寺中让她静静休息。完成了这些,我收拾了行囊,准备上路了。
听说晴明是个半人半妖的产物,在这个动荡时期,他只为正义作战。也是天赋异禀,可以通阴阳的阴阳师,或许成为他的帮手,是我最好的选择和赎罪方式。
我走了很久,跋山涉水,草鞋磨漏了无数只,终于走到了平安京,敲开了那扇朱红色的门。
开门的是个额头上生了一只犄角的童子,我掀了掀斗笠,看着他笑了笑:“请问这里是阴阳师安培晴明的府邸吗?”
8.番外
我呆在晴明这里很久了。
这些日子我结识了很多妖怪,有坐在青蛙上的山兔,有人头鹿身的小鹿男,有总是拿着蒲公英的萤草,有风流倜傥总爱调戏女妖的妖狐。
有之前被我误解的河妖荒川,还有动用神力保护子民而墯而为妖的一目连。
出来见识到很多,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错的多么荒谬。
他们都是好妖怪,寮内的日子,很舒适,很充实。
今天寮内来了一个式神,级别并不高。我看见安培一脸沮丧的走了出来,就知道今天召唤的妖怪一定不强。
我看着满面愁容的晴明笑了笑,其实他已经很强大了,式神这种东西何不随缘?
然后我瞥向那间屋子,房门口走出来一个孩童,光头,头顶六道戒疤,仅有一只的独眼好奇却胆怯的打量着一切。
我摘下了一直遮着脸的斗笠。
哈……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