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张德武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李菁曼妙的身段在外头办公室灯光的照射下投出一个细长的影子,惹得张德武心里一阵痒。
“张总,醒了吧?要点宵夜吗?”李菁站在门口一边轻声问他,一边开了灯。张德武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看了一下办公桌上的电子钟:“1998年9月20日 23:52”。都快十二点了,睡得真够沉。
张德武心情极好:“快过来,把门带上。”李菁会意地关上门,笑吟吟地走到张德武边上,在他腿上坐了下来。
“宝贝,那个叫什么《午夜凶铃》的片我帮你找人弄到手了,等会一起看吧。“张德武一把抱住李菁,开始到处摸。
李菁一听,笑成了一朵花儿,狠狠的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真的啊?亲爱的,太好了!你事先看了吗?恐怖吗?我又想看又害怕。”
“我当然会先看啊,要是吓着我的宝贝了怎么办呢?不是很恐怖啦。那些说恐怖的都是自己吓自己。”张德武说完看着李菁对自己一脸崇拜。
李菁一把抱住张德强:“那我们等会就看,先去买点宵夜,一边吃一边看才有意思嘛。李记烧鹅最好吃了。”
“都听你的。”张德武笑着点了一下李菁的鼻尖,然后起身打开门冲着外面的大办公室嚷起来:“强子!去买两份李记烧鹅,一份辣的一份不辣的!还加两瓶啤酒!”
2
强子在办公桌前坐了一整天,临到下班还被通知要加班,腰酸背痛地坐到快十二点,老板还没打算走人。
“我去你妈的张德武!”强子心理不停的咒骂。
““强子!去买两份李记烧鹅,一份辣的一份不辣的!还加两瓶啤酒!”张德武冲着自己大喊,强子真是不想理他,每次要买宵夜都是找强子跑腿,那也算了,他还从来不给强子钱。真是不要脸!
“为什么又是我?李记那么远,想累死我啊?又不报销的士费?我自己跑过去啊?”强子敢怒不敢言,只好低声抱怨。
“这深更半夜的,不是你难道还是你菁姐啊?!你一个业务员,多跑跑练练腿力有什么不好?!”张德武显然听到了强子的不满。
强子气冲冲的拿着钱包往外冲,差点在门口撞上走廊上巡逻的保安老何。
“强子啊,可得慢点啊,外面暗,当心点。”老何老实巴交的。
强子没抬头,心情很不好:“何叔,我知道了,我先去买宵夜。”说完,往楼梯那边跑去。
“外边下雨了,带把伞......”老何还没说完,强子已经消失在楼梯口。
张德武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然后回到自己的小办公室,李菁还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外面的办公室空无一人,张德武可以肆无忌惮了。
李菁笑着冲他挑了挑眉,他搓着手,猫着腰朝李菁扑了上去......
3
“叮呤呤......”桌上的电话响了,急促又刺耳。
张德武一阵烦躁:“来得可真是时候,坏了我的好事!”
张德武上前一把挂掉了电话,又转身迫不及待的走向李菁。
“叮呤呤......”桌上的电话又响了,张德武火大得很:“什么玩意儿?!这时候来电话?见鬼啦!”
“那就接呗。不过别说太久哦,我等着呢。”李菁娇滴滴的说着。
“叮呤呤......”桌上的电话继续响着,惊得周围的空气似乎在发颤,张德武没好气的一把抓住电话筒:“谁呀?!”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嘶嘶......”了一小会传来一阵狞笑声,接下来是一个张德武熟悉又恐惧的声音:“十二点开始,一个小时一个人,你们都得死!我要你们都尝尝心碎的滋味!”接下来是一阵沉默,然后电话挂断了,只留下“嘟嘟嘟......”的声音。
张德武一阵紧张,才发现额头出了一层细汗,就这来电显示的那个号码再拨过去,那边已经没有应答。
“怎么了?宝贝?”李菁看张德武神色有变,走路似有不稳,起身要扶他。
张德武轻轻拂开她的手:我没事......我没事......让我想想。”
电话里的声音是阿哲,可他明明前年就跳楼死了,怎么可能还能与自己通电话?难道他化作鬼来寻仇了?午夜十二点,难道《午夜凶铃》这种剧本里编的事会出现在现实中?
张德武看了看窗外,蒙蒙的细雨将城市五颜六色的灯光晕成了一片浑浊的幕布,望不到边又看不明白,只觉得黑压压的一片中点缀了星星点点,毫无美感。连对面火车站的那栋老钟楼都模糊在阴冷的雨夜中。
夜黑风高蒙蒙雨,张德武只觉得一阵寒意直袭心头,胸口一阵发闷。“看来今天有点累了。”张德武在老板椅上坐了下来,摸了摸胸口,安慰自己要镇定点,太激动怕又引发心脏病,前年上个公司亏得厉害时就犯过一次,差点要了他的命。
张德武觉得自己这样简直有点可笑,说不定只是个恶作剧。可他偏偏又是个疑心病重的胆小鬼,在李菁面前可不能表现得太害怕。
“老何!老何!”张德武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穿过外头的员工大办公室,开门冲着走廊喊着,空荡荡的走廊回荡着自己的声音,张德武觉得背上有点发凉。
老何一听张总叫他,赶紧从下一层楼道跑了上来:“张总,您有事吗?”
“今晚你别巡逻了,就在我办公室待着吧。”张德武倒要看看到底是不是恶作剧,心里又有点害怕,干脆拉老何进来,多个人陪还是安心点。
“可是张总,我......这样会要被扣钱的。”老何有点为难。
“扣多少,我给你双倍的钱,可以吧?”张德武总认为钱是万能的,这一点老何有点看他不上眼,但是既然在这里做事这些人也得罪不起,老何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他,进了他的私人办公室。
张德武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办公室的日光灯照得地面只泛光,张德武的脸有些发白,不知是灯光的效果还是心里不踏实。
张德武皱着眉看了下办公桌上的电子钟:“1998年9月20日 23:58”。
4
张德武觉得一分一秒都有很难熬,不知是最近看了《午夜凶铃》还是想起以前的种种。“要不回家吧。”他有些犹豫了,“不行,那李菁得多扫兴啊?一个电话就被吓着了?”他默默安慰自己很快就到午夜十二点了,说不定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李菁一脸狐疑:“张总,你到底是怎么了?”
“你别说话,让我静一下。”张德武盯着电子钟,对比张德武“砰砰”直跳的心脏,钟面上数字一秒一秒的跳动显得极其缓慢。
“老何,你年纪跟我爸差不多,你说有鬼吗?”张德武从来没正眼瞧过老何,现在却忍不住问了这个往常他只会觉得好笑的问题。
“这世间哪有鬼咯,我在这当保安这么多年,经常通宵巡逻,从没有遇上过。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啊。我这辈子行得正,当然不怕鬼。”张德武问自己这么个问题,老何看上去很意外,这不像平时那个喜欢拿钱砸人讨人厌的张德武。
张德武抿紧嘴看向电子钟不说话了,似在思考,又似在默数时间......
55、56、57......张德武觉得有点胸闷,58、59、00......
“啪”灯熄了,四面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办公室没有任何一丝光也没有任何的声响。
这个情节,似乎在电影中出现过。
突然,
“啊!啊!啊!.......!”惨叫声在狭小的办公室急速膨胀,老何发出一阵凄惨的声音,仿佛把要把张德武的心脏刺透。
“老何!你怎么了?!”张德武一边惊呼一边摸索着向老何挪过去。
“有鬼!张总!有鬼!救我啊!”老何的声音极其惨烈,张德武只觉得全身血液在那一刻似乎凝固了,心脏直撞胸腔,一阵胸闷。
“我的心脏好痛!真的有鬼啊!”
老何的声音吓得李菁大哭了起来:“怎么办啊?张总......。”
黑暗中,张德武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老何不停用身体撞击办公桌发出一阵闷响,随后便没了动静。
“老何......?”张德武声音直发抖,短暂的“失明”之后,他的眼睛勉强适应了夜的黑,老何的轮廓慢慢显现:老何死了,捂着胸口瘫倒在地上,面目扭曲到一种常人无法达到的狰狞,身体僵直,死相极惨。这个可怜的老人,老实巴交一辈子,就这么死了,还死得如此不得体。
李菁哭的更厉害了,张德武从头顶麻到脚心,“难道真的是他来寻仇了吗?这世上真有鬼?”
张德武跌跌撞撞的扑向办公室的门----门锁了,任他怎么推、砸都没纹丝不动。张德强暗暗叫苦,自己疑心病重,总觉得不弄张好门不上把好锁,放办公室的那点现金迟早会被门外的那些公司员工盗走,这回真是搬了块大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窗户!窗户!可惜当时装修的时候被封死了,还做了防弹设计,都怪自己疑心太重,如今反而害了自己。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吗?!”张德武大声呼救,除了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的李菁的哭声没有任何回应。今天值班巡逻的只有老何,老何已经死了,外面的雨下的越来越大,张德武的呼救声被窗外的雨声淹没得无影无踪。
张德武疯了似的从办公桌上拽下电话机----电话没有任何信号。手机呢?手机找不到了,是不是刚刚掉在办公室哪里了?张德武俯下身满地摸寻着,一无所获。真是见了鬼了!
张德武又怕又急,开始对李菁大吼:“哭!就知道哭!当初要给你配个手机你不肯,现在好了,都得死在这儿?!”
李菁早已吓的全身直发抖,说话也不利索了:“怎么......怪我啊?我......我还不是为了给你省钱吗?呜呜呜......”
5
时间继续随着电子钟一秒一秒的流逝,每一秒都好像煎熬。
张德武不再捶门,也停止了找手机,更没有再白费力气的呼救了。
他看着办公桌上的钟:“1998年9月21日 00:50”。还差十分钟,又是下一个整点了。下一个又是谁呢?
“李菁,把你拖下水真对不住,他是来找我寻仇的,结果把你们拖下水了。”张德武突然平静了很多,开始向李菁述说曾经的那些深埋于心的往事:
大前年,张德武跟一个叫阿哲同学合伙开了一家公司,公司运营没多久就盈利了不少。张德武见势头好就劝阿哲找银行借了大笔钱拓展公司业务,谁知道一年后遇上国家的“下岗潮”,很多人都失业了,客户就少了大半,营业额直往下掉,眼看公司撑不住了,张德武卷了公司剩余的钱跑了路,最后银行逼阿哲还钱,阿哲跳楼自杀了,那天正好是9月21号。
“今天是阿哲的死忌,他来找我了。“张德武不再那么惊慌,“不管他是真死了化成鬼来寻仇,还是他没死装鬼来索命,我都认了。是我对不住他。”
李菁嘤嘤哭着:“那也别搭上我啊。我这么年轻,不想死啊......”
张德武坐到李菁边上,轻轻搂着她安慰道:“我也不想你死啊,希望你能逃过这一劫吧。”
“55、56、57......”李菁吓的闭上了眼睛,张德武屏住呼吸盯着电子钟上数字一秒一秒的跳动,屏住了呼吸“58、59、00......”
6
张德武胸口一阵剧痛,李菁的惨叫声一阵阵刺在自己的心上。这个年轻漂亮又聪明的姑娘,在自己怀里躺过那么多次,却未曾想最后会死于自己怀中。
她漂亮的脸蛋扭曲着,惨烈的哀叫声在小小的办公室回荡,:“有鬼啊!张总!我看到鬼了!我好难受啊,我的心脏好痛!救我!救我!”张德武觉得自己无处可逃,只能眼看着这个心爱的女人在自己怀里捶打着胸口窒息而死。
一分多钟后,李菁没了动静,她死了,正如老何一样,她死的很痛苦,面部扭曲,身体僵直。
7
张德武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轻轻放下李菁,让她平躺在沙发上。然后一声不吭的起身坐到了这个办公室的小墙角。他打量着周围,这才发现这个空间多了两个死人以后是多么狭小又让人窒息。
张德武目光呆滞,开始自言自语:
“阿哲,对不起,我错了。”
......
“阿哲,我还不想死。你原谅我好吗?”
......
“阿哲,我求求你放了我吧。”
......
“阿哲,我保证以后做一个好人,我要捐很多钱给可怜人。”
......
张德武精神恍惚的说着,办公室里静得可怕,电子钟还在轻轻跳动......
......
“1998年9月21日 01:57”
下一个整点快到了,张德武突然猛的一下坐起来,抄起老板椅,摇摇晃晃扑到门口、冲着那张厚实的防盗门猛砸过去,一下、两下:“救命啊!救命啊!求求你放了我吧。”椅子撞击防盗门发出的巨响仿佛要撕裂这个狭小的空间,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没有任何人会听见他的呼救,也不会有人来救他。
......
“55、56、57”......
“不!不!不!”张德武惨叫着,只觉得胸口一阵发痛,前年经历过的窒息的感觉又一次袭来,熟悉又恐怖,“我真的要死了......”
“58、59、00”......
“不要啊,我的药......”张德武意识开始模糊,手伸向裤兜想要寻找“救心丸”,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他终于站不稳了,捂住胸口,面部痛苦的扭曲着,倒下的一瞬间他望向窗外,对面火车站的钟楼指针变清晰了,11点整......雨终于停了......
8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张德武硬睁着眼、意识越来越模糊。办公室的灯“啪”的一声亮了,强子走了进来,张德武一喜,“我得救了。”
“强子,救我......我的药......”张德武呻吟着,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晚了。”强子的声音冷冰冰的,熟悉又陌生,那分明是阿哲的声音。
张德武快撑不住了。
模糊的视线中,老何跟李菁居然缓缓站了起来,他们跟强子站在一起,冷冷的看着张德武。
老何老泪纵横:“阿哲啊,爸爸跟阿强还有李菁帮你报仇了,你安息吧......”
强子泣不成声:“哥哥,阿强给你报仇了。”
李箐看着张德武,声音冷得可怕:“当年你害死了阿哲,我太悲伤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保住,今天我替他们报仇了。”说完,她晃了晃手中的“救心丸”还有手机:“平时疑心那么重,怎么重要的东西丢了却不知道呢?哦,也对,连良心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没了,还有什么重要的呢?”
张德武意识越来越模糊,三个人冷冷的看着他,他捶打着胸口,面部越来越扭曲......
最后我们让时间回到9月20日,20:50
李菁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走进了张德武的办公室,他睡得很沉,看来安眠药很有效。
李菁拿起桌上的电子钟,把时间往后调了三个小时,又走到张德武身边,弯腰从他兜里拿走了“救心丸”与手机。
李菁转身朝门口走去,顺手带走了办公桌上的一张报纸,上面有个消息张德武显然还没有注意到:“今晚九点到十二点全城停电。”然后她走出去关上了门。
李菁处理好了一切,朝老何和强子点了一下头,老何走了出去,强子做了一个“剪刀”的手势,李菁推开了小办公室的门。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张德武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李菁曼妙的身段在外头办公室灯光的照射下投出一个细长的影子,惹得张德武心里一阵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