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北屋一声响,似乎是放碗碟的声音。儿子在小饭桌已经吃过午饭了,回家又吃了个粽子。肚子应该吃不下了呀。我便随口问道,“你吃什么呢?”
儿子惊讶地笑答,“我给鱼吃东西。”
噢,原来儿子在喂鱼,刚刚的声音是他放鱼食瓶子发出的声响。
我也笑了。刚刚思维走进了死胡同,连常识性的判断也不做就开口说话。真是闹笑话。北屋只有一个盛粽子的碟子,是我刚才给儿子送进去的放在床上,哪里会有声响?儿子又没出来另拿过餐具,怎么我一听声响便凭空论定是餐具的声音呢?再回想,刚才的声音分明地自窗台处传来。而我当时也感觉到了却想也未想地轻轻纵过,先入为主地随意发问,嘴快过脑子,难怪让儿子发笑。我这说话不经大脑的毛病着实该引起高度注意、限期整改了。
儿子每天午间都要喂鱼的。他这个习惯也不知起至何时。等我们注意到时,儿子已经做了很久的小鱼主人,每天中午都要履职喂鱼。
家里养鱼好些年了。从前,每回我们给鱼缸换水时,儿子就跑过来瞧一会儿热闹。之后,儿子就跑开了,也许几天都不再来看一眼鱼。家里的鱼养了死,死了养,一直到上一批鱼,几条小红金鱼,还有几条银黑色的野生葫芦片子,野生鱼原是买了要吃的,做饭时,爱人见鱼活蹦乱跳的,就随意舀出几条扔到了鱼缸里面。这一批鱼活得时间很长,应该有一年多了。
儿子就是从这批鱼开始,自觉地担当的喂鱼的重任。喂过了鱼,儿子还会在鱼缸边停留半天,欣赏小鱼吃食的场景。事实上,儿子不止是在喂鱼时暂停住他没有闲时的双脚。在平常,也常常走到鱼缸边,欣赏小鱼。
有时候,有点新发现,还会叫我们也一同去看,又不厌其烦地给我们讲他刚才的所见。后来,爱人又从外面买了两条大锦鲤。这下可惹了祸,外来特种经常攻击缸里的小鱼。
没几日,儿子在一条锦鲤上发现有寄生虫,我们到网上一查,才知那软乎乎的日虫子叫鱼虱,是鱼的常见病。没几日,那条锦鲤就死了。
可怕的事就此开始,家里的鱼陆续开始死亡,还活着的身上也洇出血红色,象被咬伤的。若有凶手,自然是那条大锦鲤。
又过了两三天,我下班回家,儿子兴高采烈地跑来告诉我,“妈妈,我和爸爸把后买的那条鱼给倒了,它在马桶里还游呢。”
“啊?怎么倒了?好好的鱼,多可惜呀!”
“谁让它老是咬家里的鱼呢。”儿子不满地说。
同样是鱼,鱼鱼不同命啊。我本想说点什么,终于也没开口。儿子并非没有爱意,他更关心家里原来的鱼,也是日久情长之故。他游说爸爸倒掉凶手鱼,也是为了救家里的鱼。
只是,一样的情感,对一面是爱怜,对一面是杀气。
凶手鱼离开了,但恐怖主义并没有结束。不到一周时间,家里原有的鱼死了个干净。显然,鱼是染病了。
凶手鱼真的是凶手么?也许是早逝的那条染病的鱼造成的恶果呢。
看似合理合情的事,也隐匿着许多其他的可能呢。
究竟是哪一条走向指向真相?
有时候是找不到答案的。
最好的办法是一开始时就尽力地手下留情。
最后一条鱼也离开了鱼缸。
看着空盛着水的鱼缸,儿子哭了。
我愣住了。从前家里养的豚鼠去世时,儿子伤心地哭了。那只小豚鼠在家里呆了三年,带给我们无数的欢乐。好几年过去了,我也常常想它。但是,家里养死的鱼,这么些年下来,怎么也有百余条了吧,每回见鱼死,儿子虽然有些心疼,但情绪也还平静。这一回是怎么回事?
“都养了一年多了,都死了。我天天喂它们。”儿子边哭边说。
儿子自觉地承担了照料小鱼的责任,付出了劳动,也付出了情感;甚至,为了挽救它们的生命采取了极端的手段,却还是无力地看着它们离去。面对失去,小孩子没有大人的理性和淡漠,他不会也不懂掩饰,他直接表达出自己的情感,奔放的情感。这是孩子的纯真。
我羡慕儿子的纯真。我抱住他,小声地安慰他,“咱们以后还会养的,再买时咱们好好选一选。”
儿子慢慢安静下来。
他知道,他会拥有新的小鱼;我知道,他不会丢弃自己喂养小生命的责任。
(2013年6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