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就要又翻过一年了,快要写完一个日记本的日记在某一天被我搁置,就像中学时代那张描绘梦想的照片,早已落满了尘土。
异乡漂泊的日子,其实并说不上多苦;谁都清楚,城市长得都很像,只是离家几公里和几千公里的差别,我们只是换了一个地方蹉跎而已。
一
昨天听说,Z君的电影就要上映了。我却是一时说不出话来。欣喜自不必说,只是突然很想哭,很想笑,很想在他朋友圈里面点一千个、一万个赞(结果又都一样)。
Z君是全世界我最喜欢的演员,北京五环之外是他为生活紧张的地方,五环之内是他为梦想奋斗的舞台。曾经我也以为Z君会永远是一个三、四线小演员,在一出又一出小剧场中活跃的演员,在一部又一部影视剧里活跃的配角,永远吃着便宜的盒饭喝着廉价的啤酒,合租的房子有时会漏雨,回家的车票总舍不得买,为了应酬参加不想去的饭局,为了试镜花掉一半积蓄买衣服做头发;但我会一直以为Z君会永远这样向前走着,在十几年的坎坷中永远忘不了最初的梦想,永远离不开最爱的舞台。
曾经我和Z君一起在N市求学,闷热和阴冷的四季变换是我们共同的记忆。有时我会坐一个小时地铁再坐半小时公交再步行半小时去Z君学校找他,一起吃一顿饭、谈一席话,吹着漫天牛B,然后回到各自闲散又匆忙的学校生活中去。
我们没有约好,但我们都想去北京——我们的梦想之都。
对于来自那个北方小城的我们来说,离开家乡或许总是追逐梦想的第一步。可不知哪天起,从来没有想过何时回到家乡的我们,却突然发现家乡不是那么容易回去了;那时Z君刚做北漂不久,那时我刚到边疆不久。
二
第一次看电影《后会无期》时,我的注意力全在陈柏霖饰演的江河的身上,从他的性格到他的经历以及要去的地方,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江河走在戈壁中,无边的晚霞让边疆的傍晚温柔却更显苍茫。
我还没有习惯戈壁夜晚的寒风,我想江河是不是也会在早上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鼻塞,是不是也会因为干燥而时常口渴,是不是皮肤也会变得很糟糕,是不是也会大年三十想家,是不是也会因为缺水而一个月不洗澡,是不是也会因为孩子们脏脏的小手和明亮的眼睛而对这片土地充满了希望。
万晓利的《女儿情》在电影中响起,江河走过师徒四人路过的地方,我走过那些地方。
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我会想到Z君。因为扫雪而冻得红肿的双手握不动一只铅笔,我会给Z君写一封信。
三
Z君离开了话剧团,也离开了一起来到北京的老同学。经过各种窝在宾馆守望黄昏的无聊角色,京城一家小小的快餐店终于开张,而Z君骑着二手摩托车奔波在送外卖的路上。
总会有不得志的文艺青年开饭馆,这回算上Z君一个。
南方是我们共同的起点,故乡是我们一样的梦。过程总会有曲折,不论是在繁华的都市,抑或是在寂凉戈壁。
等戏,找戏,开业,倒闭,签约,解约……Z君的演艺之路丰富多彩,名气丝毫未涨,存款只减未增。就像美剧《生活大爆炸》中的Penny,一段时间里,Z君是一名职业演员,但大部分时间没戏可拍。
四
当我们渐渐长大,发觉已经是再也不能以“少年”当称谓的年纪,荧幕上的“小鲜肉”换了一波又一波,还没学会唱的流行歌曲突然就成了“老歌”。
我会在那么几天不刮胡子,杂乱的胡渣总是看起来故作成熟,亮色的运动衣让我像一个留级的学生,深色的正装穿上却更显尴尬。
Z君早已接受了自己不会是偶像派,哪怕再英俊的面庞再年轻的身体。Z君学会了扮丑扮怪扮神经,没有了偶像包袱,没有了任何拘谨,尝试着各种角色,直到有一天,Z君穿上深褐色的西装看起来是那么正常。
没有谁会永远年轻,我们无一不是走在不断衰老的路上,当五月天也唱起了“后青春期的诗”,我学会了与眼角纹和谐相处。
在我会想着认命的时候,似乎岁月已经无关紧要,不过是一样的日出日落,不过是不同但又相似的单调人生。
但,时不时,总会不甘心啊。
五
Z君再一次回归话剧舞台时,是以一名自由职业者的身份,一边写着剧本,一边接一些不大不小的戏。不知有多少戏拍了无法上映,多少剧本写了拍不了,多少夜晚熬过只剩黑眼圈和胃痛。
一年又一年,又有几个球星退役了,又是一场荒唐放肆的梦。
我想总会有更多的风景我没看过吧,而每当我想到Z君时,我是多么想与Z君一起看一看他那边无限美好的风景。
再干涸的土地,也会有笑脸和明亮的眼睛,也会有希望,这是戈壁教会我的。
所以,我一次又一次,试着走过坎坷,试着看一看暴风雪中的风景。
终于,我已经见到了新的风景,而Z君的电影要上映了,不是以演员的身份,也不是编剧,而是制片人。
在这个年历将要走向结局的时刻,就像迎来一部电影的高潮,我迎来了Z君的第一部真正意义上他自己的电影,同时,像是这个寒冷冬季的一束阳光,为我打开了一堵沉重的阴天。
已经十几年了,我会想,如果我是Z君,我会不会坚持到如今,或许我早已回家继承了家业,或许我早已打着领带每天赶着地铁过着不想要的生活,或许我会在许多个凌晨的夜晚失眠和哭泣。而庸庸碌碌的日子,正如现在的我,这个曾经冲破南墙但也会再度消沉的我。
Z君不是没有烟火味的伪文青,不是乐意当键盘侠的伪愤青,只是追梦路上刚刚看到一些风景,而之后的坎坷或许难以预料;那时,或许他也会消沉,也会庸碌,也会为生活而焦虑,而我会像他现在做的一样,再次冲决一次网罗,满身泥泞地走到他前面,带他看一看从未见过的风景、从未见过的绿洲和从未如此耀眼的黎明。
我想我们不论在什么地方,我们都可以生活,都会是永不放弃的追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