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武汉,数九寒冬,天降大雪。
杨小北清晨出门时听从了女朋友米加珍的劝告,穿了件雨衣。
骑摩托车行至汉阳琴断口的白水桥时,白水桥突然坍塌,杨小北连人带车掉进刺骨的水里。
幸好穿了这件雨衣,它救了杨小北的命。
他腿上血流不止,艰难地从水里爬了出来,紧急跑向医务室自救。
而应杨小北之约,同样骑摩托车前来商谈与米加珍三人感情问题的蒋汉,
没有这么幸运,他直接摔在了杨小北的摩托车把手上,丢了卿卿性命。
第三个落水的是他们的同事,也是骑摩托车准备去上班的马云凯。
不幸中之万幸是马云凯只是摔断了腿。
他拼命爬起来,没有选择立即求医自救,
而是拦在断桥前,救下了后面的一干人车,避免更多悲剧的发生。
米加珍,温柔漂亮。
蒋汉,老实本份。
马云凯,油嘴滑舌。
三人从小一起长大。
青梅竹马,三小无猜。
长大后,三人同在一家公司从事设计工作,两人都对米加珍有意。
马云凯主动退出,米加珍做了蒋汉的女朋友。
就在日子平淡如水之际,半路杀出个杨小北。
杨小北来自北方,帅气才气并彰,幽默风趣加持。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杨小北就如一股疾风,不日即吹皱了米加珍感情的涟漪。
他们相互吸引,鉴于米加珍已名花有主,双方都极力回避克制。
越是这样,越是让他们难舍难分,最后不顾一切选择了在一起。
于是,杨小北决定跟蒋汉摊牌,以解决感情纠纷。
于是,出现双双落水,一个活着一个死去。
蒋汉死了,杨小北和米加珍的感情将何去何从?
没有什么能够抵挡年轻人的爱情之火,杨小北和米加珍决定结婚。
这时,作为跟蒋汉有着深厚兄弟感情的马云凯出场了。
他对米加珍说,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汉汉吗?
你不准备在结婚前去汉汉的墓地哭一场吗?
马云凯的一个个问题,像一记记闷棍,打得她七晕八素。
于是,米加珍决定瞒着杨小北和马云凯去墓地。
事后被杨小北知晓,第一重阴影就此布下。
结婚宴上,作为同事,更作为马云凯女朋友和米加珍伴娘的吴玉,不听米加珍的提前劝告,喝多了。
酒后说胡话,还是吐真言?
她说,杨小北明知蒋汉随后就到,没有拦在断桥前,直接导致了蒋汉的死亡。
人言可畏,喜庆的婚宴不那么喜庆了。
众人约好似的,不再欢声笑语,而是把复杂的余光射向新郎新娘。
此第二重。
结婚后,蒋汉妈妈自杀。
一直自认为对不起蒋汉的米加珍前去看望并悉心照料。
此第三重。
公司举办设计大赛。杨小北和米加珍两口子商量后决定由杨小北一人出征。
杨小北潜心创作,信心满满。
这时,马云凯再次出场。
他找到米加珍说,蒋汉已经死去,
你能否代表蒋汉参加这次比赛,以告慰逝者的在天之灵?
米加珍回想以前,蒋汉都是将最好的作品署上自己的名字。
再加上一直对蒋汉之死心存愧疚的米加珍同意了。
她瞒着杨小北找到在设计上颇有造诣的大学同学帮忙完成了作品。
投票现场,尽管杨小北的作品更胜一筹。
但或许是为了告慰逝者,
也或许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同事们大多数将票投给了蒋汉……
阴影越来越重,浓得看不见,拨不开。
此第四重。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米加珍怀孕了。
如灿烂耀眼的阳光,那些密不透风的浓雾逃跑得无影无踪。
杨小北和米加珍都异常惊喜,收起所有不快,欢天喜地地准备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蒋汉妈妈再次自杀。
尽管杨小北一再劝阻,善良的米加珍还是再次决定前去料理。
现实就是这么残忍。
劳累奔波的米加珍流产了。
越绷越紧的那个弦,断了……
最后,杨小北不堪重负,三十六计,走为上。
虽然深爱着妻子,仍然选择了壮士断腕般的痛苦,决定独自回北方,独自下南方。
就像小说中马云凯说的,长时间待在乌云下,是人生的凄凉。
杨小北选择了去寻找他的阳光。
留下不知所措的米加珍兀自在武汉凌乱。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真是一个叫人揪心的爱情故事。这就是湖北作协主席方方的小说《琴断口》。
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人们的美好愿望。
有情人终成陌路,这是多数的残忍现状。
最初的爱越像火焰,最后越会被风熄灭。
溯洄从之,他们的爱情就这样,从故事变成了事故。
让人忍不住感叹,为什么,明明相爱,到最后,还是要分开?
在他们的头项,那些看似的好心,关心,爱心,
就像飘来的一团团乌云。
天似穹庐,笼罩四野,让人胸闷气短。
还有时候会转变成暴雨,淋你个落汤鸡没商量。
在他们的头顶,始终有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挂着。
这柄剑,是蒋汉,蒋汉的生,蒋汉的死。
也是周遭的一切。
在他们的头顶,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
他们低着头,佝着背,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游走,永无出头之日。
就像打地鼠似的,你一抬头,那双无形的大手就给你按下去。
一个个人,一件件事,就像一个个定时炸弹,冷不丁的在他们身边爆响。
是需要有多强大的心里承受能力,才能受得了这般一次又一次的惊吓?
一个个人,一件件事,就像暴雨似的向他们兜头浇下。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杨小北要水性多好,才能趟得过这一浪接过一浪的能漫金山的口水?
一个个人,一件件事,就像跳楼的人,他们俩拉着被单接着。
单薄的被单实在难以承受自上而下的突如其来的重力。
而且还是不定时的反反复复地有人跳下来。
他们不堪重负。
他们像被牵着线的木偶,一直被注视,一直受摆布。
受众人操控,还要忍受众人的夹枪带棒的奚落嘲讽。
又像海浪中的某个物体,在冰冷,暗无天日的海水中痛苦挣扎。
平时淹没在海水中,遭受难以看见的冷落。
起风的时候,又被浪头高高抛起。
他们不是水,是水中的异类。
为水所吞没,又被水所排斥。
无休无止的海浪冲击让他们晕眩,窒息。
那一个个人,都是谁?
他们是马元凯,是吴玉,是那些多事的同事们。
还有米加珍家人,蒋汉的家人,等等等等。
他们,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总是及时出现。
众人拾柴火焰高,恨不能将别人烧成灰烬。
看戏不怕台高,巴不得戏越惨越精彩。
他们像影子一样如影随行,总在你的前后左右,或长或短,时浓时淡。
无法避免,无从逃离。
杨小北和米加珍彼此热烈的爱情如五月石榴红似火,
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
他们中间横亘着无法逾越世俗的银河。
这条银河像分隔牛郎织女一样,始终把有情的他们分两端。
爱情,是晶莹剔透翩翩起舞的蝴蝶的翅膀,
在俗世里穿行,慢慢落满了浮尘。
日积月累,盛不起这些沉重的泥土。
拥有爱情,还得拥有维护爱情、抵挡外界入侵并修复爱情的能力。
如果米加珍和杨小北能夫妻同心,排除外界干扰,
特别是对于阴魂不散的马云凯和吴玉,直接拉黑。
那些同样阴魂不散的同事们,视他们为空气。
蒋汉是你马云凯的兄弟,你有你的怀恋方式。
蒋汉是我的前男友,我有我的怀恋方式。
用不着你时不时的横加干涉,指手画脚。
在马云凯的心目中,女人的笑是乌云笼罩。
在杨小北的心目中,女人的笑是铺天盖地的阳光,永远是快乐和温暖。
高下立分。
面对不太清白的吴玉,还请她当唯一的伴娘,这不是给自己埋雷吗?
这种不远不近的所谓朋友,就应该放在不远不近的位置。
太远了,不值得。
太近了,埋祸根。
萨特说,他人即地狱。
言无刀锋,却能杀人。
面对同事的闲言碎语,
为什么不能双手捂紧耳朵,来个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为什么不能让那些扇阴风点鬼火貌似好心实则坏事的所谓朋友的同事闭嘴?
最后杨小北走的时候,马云凯和吴玉说为什么一定要走呢,我们已经原谅了你。
杨小北说,我不需要你们的原谅。
对!你们是谁?
我为什么要求得你们的原谅?
我做错了什么吗?
伤害你们什么吗?
都没有,那么,又何来你们的原不原谅?
加缪在《异乡人》里说,
我知道这世界我无处容身,
只是,你凭什么审判我的灵魂?
作为旁观者观看彼时的他们的我,是如此清醒。
作为当局者深陷困局的此时的我,又有着跟他们同样的迷茫。
约翰·列侬说:所有事到最后都会是好事。如果还不是,那它还没到最后。
这个故事到最后了吗?我幻想小说还没有结束。
《琴断口》
——车延高
不去考证那把古琴损坏的程度
只问,有没有人想去修复它
琴断口不仅是过去的地名
它有强调的口吻,在等一句对白
断过的弦可以在断过的地方接上
是啊,知音死了,还有那么多人要活
灵巧的指头为什么不劝劝生锈的心
水流向前,生者不该被昨天伤害
一个亡魂也不该让你拒绝活着的人
泪突然间醒的,从楚国的眼眶落下
月湖盛满夜的沉重,月影梳理野草
伯牙、子期就坐在记忆守护的坟上
灵魂洁净,两袖清风
真正的符号夷为平地,尘埃
覆盖一切
现在空和有是相逢一笑的剑与鞘
两颗心的想念缔约,废除了距离
琴断口,你的流水有韵
述说一柄古琴摔出的佳话
听话听音,我知道今天一定比昨天重要
弯腰,我把时间扶起
去古琴台拨弦,听高山流水
微信公众号:长袖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