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如火球,炎炎灼灼地炙烤着大地,在户外搬砖真是莫大的考验。此刻,一场冷雨,一阵清风,一杯凉茶,一片树荫,都是人间宝物。不求全部拥有,能占得一二样便是世间美好。
幸运的是,近期新工地让我们占上了树荫的美好。这也是出乎大家意料的。分工之前,大家对这个户外项目避之不及,怕的就是无遮无挡的烈日倾泻而下,黏在身上,如何也甩不掉,从早到晚遭无数条鞭子抽打似的罪,要多痛苦就有多痛苦,当然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了。
为此,每个工组都不愿接单。工头很伤脑筋,有人提议我们这个组多是农民出身,皮糙肉实,耐晒,可以胜任。任务就这样砸过来了。
一早到工地,一棵巨大的榕树便映入眼帘。由于周边低矮破的建筑都被拆去,空旷的工地上,榕树愈发显得高大。它如一座绿色的铁塔似的耸立着,满树翠绿的树叶,如少女满头秀发,蓬蓬勃勃,茂茂盛盛,在晨光的照耀下,泛出粼粼的光,宛如落满无数颗星星,熠熠生辉。修长的树枝四向散开,如千手观音伸出热情的手臂,迎接各方的来人似的,让人倍感亲切。
我仿佛看见了一座亭子。
南方日烈雨幻,为给农人和路人在旷野中遮阳挡雨,乡贤们以捐资筹物的方式,集中财物,在隔几百亩地上建一座亭子,亭子会立上一块碑,用作记录捐资捐物者人名及款物,供人敬仰。
我对接下来搬砖的规划心中有数了。我抬头望,日头从东方步步上升,长长的树影像一张巨大的幕布,无声地向西边铺去,遮挡住一大片炎炎之火,形成灼热与清凉的两个世界。
往后,我们的搬砖场就以这棵树为中心了。因而,大家把能在树下操作的材料围堆在树底下,原本阴凉沉寂的树下热火朝天起来,瞬即垒起了一个大大的圆盘,犹如一面巨大的钟似的,烈日就像是动力源,我们就像是时针,树荫就像方向,我们均衡地朝着树荫转动,由此搬砖变成逐荫而作了。
初来,惊扰了树上的鸟们,每天我们一入场,它们便慌飞到半空中盘旋,哇哇地叫着,似乎在向我们发出强烈的抗议。几天过去,见我们并无恶意,也适应了,恢复往常的栖息生活。
随后的气温日日爆表,居然冲破了40°,历史罕有,气象部门持续发出高温警报,一些室外工作要停工。工期和生命健康相比,当然是后者重要。可要这也让我们建筑公司矛盾,工期要是延误了,属于重大违约,得赔偿业主损失,这是老板最难以接受的结果。
拜树荫的庇护,我们工组把二者的矛盾化解得清清爽爽的。工头来慰问我们的时候,对我们就地取材蔽日的做法赞不绝口。说,树荫下的丝丝清凉,比空调来得自然彻底,空调只能吹去体表的热,心理燥热的焦灼感始终无法扑灭,往这里一钻,如同喝下一股清泉,从里到外都凉下来,令人神清气爽,如同置身世外桃源般惬意,真是一种享受。他肥胖的身躯,居然在树荫下停留了1个多小时,要不是老板电话催,可能会与我们“同甘共苦”到底。
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种这棵树的前人无从查找,有多少后人在这棵树底下乘过凉也无法统计。但我知道,种树的人目的并非要后人知道和记住种树者,而是希望种下的树成为有用之材。在炎炎夏日送给人间一片阴凉,足为大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