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什么样子呢,我不知道。
每一次红霞看韩冲的眼神,都让我沉默。
蓬头垢面的相遇,因为韩冲赠的两张粉浆饼子,她挨了腊宏的打。两个人隔着红霞的碎发对视,一个眼中是同情,一个眼中是复杂。
腊宏下葬的那天,韩冲站在一旁填土,红霞跪坐在一旁朝墓坑里丢土块。环视一周后两人对视,一个眼中是愧疚和尴尬,一个眼中是了解的嘲讽和探寻。
签订赔偿合同的时候,韩冲爹恨铁不成钢骂韩冲被小寡妇勾了魂。红霞忍不住侧头看他,眼里是平静和好奇。
韩冲提着蔬菜米面走入他家的旧驴棚时,红霞正磕着窝窝头里少的可怜的豆子丢进锅里。他提着那一篮窝窝头走到外面去倒掉,红霞只是抱着孩子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是湿润的感动。
红霞出来走走,找韩冲的小猫玩,韩冲叮嘱小心。她轻柔把小猫抱在怀里,看看猫又看看他,笑的很是开心,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韩冲帮忙收拾屋子,新置了好些东西给她。他摇着手中的拨浪鼓逗小宝宝,她很知足的望着他胡子拉碴的侧脸。
庄稼地里竖满人高的玉米秸秆,红霞愈走愈心惊,属于那个人的声音经久不散。直到抱着找来的韩冲,她的眼神不再慌乱地漂浮,像是倦鸟寻到了海岛。
韩冲拿着针线,冲着小猫揶揄:“你行你来啊!”红霞低着头很轻声的笑,她接过他手里的针线和衣服,看着他将獾子油涂在她胳膊的淤青处,眼皮遮住的眸子亮的像星星。
韩冲爹决定赔钱,找了个愿意拿钱的女人要韩冲结婚。红霞翻箱倒柜的找合同书,指着“照顾母子仨衣食起居,一日三餐”一字一字给他们看。她瞪着沉默不语的韩冲,眼睛里有倔强、有期盼。
钱最终还是没有收,红霞默默地使着小性子,偷瞥到韩冲蹲着吃饭,小心思得逞后化为微扬的嘴角。
两个相互陪伴的人一起生活,和你干活也会笑出声来。
我就喜欢对你好,我就喜欢照顾你,我欠你的我还,我用一辈子去还,我不在乎他们说什么。红霞的眼里映出的,是完完整整的,这个被泪水晃得不真切的韩冲。
面对所有人的排挤指责,韩冲在村头向红霞表露心声:“不管有没有合同我都一样照顾她,一直照顾下去,照顾一辈子。”红霞的眼睛里除了感动也许还参杂了其它。
韩冲要去自首,红霞将他收拾的东西全倒了出来,看着他的眼睛,然后直抽自己巴掌。被水汽笼罩的双眸是无尽的自责与不舍。
红霞种的花被踩的七零八落,冲到门口的村里女人们逼她滚出这里。韩冲被乡邻四舍围住没法去自首,分不清是谁先动的手。两个被打倒、被伤害的人,拼命地想要在一起。此刻这双眼里,分不清是心疼多一点,还是安慰多一点。
从村口的警车上下来的警察被红霞一把推开,她像一只母鸡一样护住身后的人。回头望向韩冲的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哀痛。
在事发地点,警察们又看到了红霞。她举着一张纸,看向韩冲的目光是决绝和释然的。一辈子是多久呢?一场由阴谋开始的爱情,也许,一辈子根本就是个奢望。
是她太贪玩,跟丢了奶奶。
是她不小心,偷听到腊宏与别人讲话还被发现。
是她太小,不懂得低头,所以被腊宏伤了舌头。
是她太弱,带着孩子被迫跟着腊宏流亡,还要日日忍受拳打脚踢。
是她跟着韩冲,知道了他埋雷管的地方,然后引腊宏去的。
是她赶走了所有人,在腊宏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捂死了他。
是她在腊宏下葬的时候,看着不明真相的大伙哭泣而笑出了眼泪。
是她在韩冲家要赔钱的时候,倔强又小心翼翼地指着韩冲。
是她在警察要抓韩冲时蛮横地护在他身前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她在听到韩冲要清清白白地娶她后作出了一个果断的决定。
她走在乡间小路上,偶尔采采野花,伸手叉开五指遮在眼前,任阳光透过指缝在脸上落下明明暗暗的影子。多想就这样与你过一辈子,多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