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饺子
看到标题,如果你认为我在写生活里的小确幸,那就错了,今天我要写的是生活的苦难!
人到底能多穷,没穷过的人怕是想象不出来。秋莲出生在贵州山区,一家生五六个孩子算是少的,有的孩子刚出生不久就夭折了,大人们就用席子裹裹扔进深山。
一家人围在漆黑的饭桌上吃饭,有时候就是一锅菜粥,一人一大碗,喝下关灯睡觉。如果有人过了点没睡着或者起来上个厕所什么的,那么再次躺下后,他可以清晰的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咕叫。
就是这样艰苦的条件下,秋莲算是个幸运的特例,因为她考上了大学,飞出了落后贫穷的山窝。学费一部分是凑的,一部分是助学贷款。
别的同学进入大学后都会放松下来,刚刚挤完高考大军的独木桥,谁都想犒赏般的吃吃玩玩唱唱K,顺带谈谈恋爱。
对于这些,秋莲是不敢想的。自从她踏进宿舍的第一天,就注定无法融入她们,她穿着颜色泛旧的花T恤,藏蓝色的涤棉长裤,还有一双满是划痕的球鞋。而其他室友们统一的穿着缤纷的裙子,有的是吊带款,有的是波西米亚款,有的是连衣款。她们真真是花季少女,一个个粉扑扑,娇艳艳,不像自己,又矮又柴又黑瘦。
午间吃饭时,几个姑娘拉着秋莲一起去食堂,她们几乎每个人都打了三个菜一碗汤。秋莲的饭卡里只有五十元,这五十元还是临行前,二叔和三叔给的。可是第一次跟室友吃饭,实在抹不开面子,秋莲内心煎熬极了,眼看排队就要到自己,她根本不知道每个菜的价格,于是一咬牙点了个西红柿炒鸡蛋和韭菜。
大家问她怎么吃这么少,她说刚来水土不服,胃口不好。她看的出来,有的姑娘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轻视与讪笑。
这顿饭,她花了六元钱,吃的却是如鲠在喉。一顿就花费了饭卡里的十分之一,那么后面还有三十天的日子怎么过?而且这顿饭并没能在室友面前刷洗掉自己的穷酸味,相反倒是使之更加彰显。她一面懊恼来到大城市才一天就变得如此虚荣,一边心疼那滴一声就刷掉的六元钱,又隐隐生出了一股子怨恨,为何自己出生在那么贫瘠的地方,为何人生如此不公平?
直到晚上,室友们花蝴蝶般雀跃着相约去食堂时,秋莲以不饿的借口拒绝了,等大家都走后,她终于把憋了老半天的眼泪释放出来,趴在桌上大哭一场。
哭完后一身轻松,也暗暗想明白了,自己好不容易迈进大学,不是来攀比的,她要用自己的努力换得美好的未来。
从此,秋莲依旧穿着没有一点时髦感的旧衣服,每天去自习室看专业或非专业书籍,总是错过高峰期去食堂,打一个白馒头,喝免费菜汤。
到了周末,她在校园里张贴的广告里,找到一份儿家教的工作,对方是个调皮的男孩子,经常捉弄她,取笑她,她起初觉得脸烫烫的,连大城市的小朋友也可以随意轻贱她,到后来也就应付自如了,她笑着接受他的挑衅,然后出几题极难的题目让他抓破头皮。
常常回到宿舍已经九点半,五点多吃的晚饭因为过于寡淡,早就被胃液消化的无影踪。这时候室友会在宿舍泡一杯方便面,可真诱人啊!红红绿绿的小袋子里是一块方方正正的面饼,还有几袋调料,洒在面饼上,用开水一浇,闷在不锈钢碗里,不一会儿就香飘四溢。当碗盖被揭开,舍友挑上一筷子,咻到嘴里吱溜溜作响,再喝上一口汤,秋莲觉得口水都要下来了。
秋莲很少去学校超市,除非洗化用品用完了。偶尔去超市她也会在方便面货架前停留良久,仔细寻找一番室友吃的那种包装。可是一看价格,最便宜的也要2块多,于是家里父母喝菜粥的情形,还有助学贷款的金额就涌了过来,让她透不过气儿。
大学四年,秋莲没有去过一次KTV,即使同学请客,她深深掩埋的自卑也让她不得不拒绝。更别说恋爱了,虽然萌动的荷尔蒙也会让她偶尔犯个花痴,路过篮球场总要对着校草的矫健身影停留片刻,但很快她就清醒过来,自己是个无财无貌的农村女孩,甚至还没上社会已经背负了一笔债务,恋爱太奢侈,是不属于她的。
终于,秋莲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了,还签了五百强的一家外资企业。第一年,她还清了债务,第三年她给老家的父母翻盖了房子,第五年她首付三成买了一套单身公寓,终于在这个大城市立足。
那天去沃尔玛超市采购,她看见货架上琳琅满目的泡面袋子,一个冲动,每样一包扔进了购物车里。
回到家,她翻找出一个不锈钢饭盆,轻轻的拨开袋子,将调料仔细的铺洒在面饼上,用刚烧滚的开水一浇,随着烟气的升腾,香味弥漫开来……
秋莲迫不及待的吸溜一口,面条不算劲道,调料也不够爽口,原来诱人的只是那香味。
她终于知道,泡面最好吃的时刻就是闻着香气还未入嘴的那一刻,但不管怎样,她此刻终于拥有了一碗泡面的幸福,是自己垫着脚够到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