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同事说他们公司刚招进来的毕业生辞职了,因为压力太大。我们都很诧异,他们公司是大家公认的团队氛围积极友好,行业快速发展,很有前途的公司。
他聊了下这个辞职的女孩,我很受触动。姑娘离职的原因不是是领导给她压力太大,而是她给自己的压力太巨大,每天都在否定自己,太黑暗,受不了了。我很想跟这个女孩聊聊,但后来还是作罢。
一是我想劝她,是想劝她不要辞职,因为我知道遇到一个好的团队,身在一个快速成长的行业是多么难得。而她已经辞职了,在这一点上我貌似帮不上什么了。我再说什么之后让她有更大的心理压力。
二是我得知她现在状态不太好,已经回家休养了,我觉得不适合打扰她。但是我还是想把这些话写下来,不为别的,就想告诉她,有很多人跟她经历同样的心理历程,而这种历程是会过去的。
例如我,去年整个下半年就是这样的状态。年初刚接触产品工作,带我的人在我来公司2周后辞职了。5月份我就开始独立负责起来了公司主站。后来公司方向调整,开始突击一条产品线。我在有限的时间内,需要更快地推进产品迭代,还要承受老板无尽地催促和挑剔,还要承受程序员的无情的攻击。
我熬夜加班,然后早上五点爬起来继续加班,画出来的原型,被领导说“这个原型10分钟不就搞定了吗,你为什么花了这么久”。
领导在公司大群里@我,说这个做不好你和我一起去吃屎。
一个男程序员当着我的面,指着需求设计稿,用响彻整个公司的声音咆哮了十几分钟,高频词汇是“垃圾”,只是因为信息的展示方式我选择了一种而不是另一种,而两者的优劣,不同的人可以说出不同的看法。
你也许会说,那你怎么不跟他吵啊,我做不到。我出自一个家教良好的家庭,温良恭俭让是我的父母言传身教我的处事法则,我没办法跟他吵,因为我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了。我不理解,一个人在没有伤害任何人的利益的时候为什么会被这么粗鲁地对待。我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走出去在厕所里泣不成声。
半年多的时间里这样的事情反复发生,而这并不是最致命的。我相信这对那个女孩也不是最致命的,因为她的团队中没有人这么对待她,很庆幸她被善待。
最致命的是,由于自己的考虑不足,我出的需求会有漏洞,漏洞在实施过程中就会导致问题。每次程序员来找我说问题的时候,我的声音会有点颤抖,心脏会像坐过山车到达山顶的时候的感觉一样,心跳会变得很微弱。然后就是吃不下饭,去年的7月到10月份,我几乎没吃下过午饭,我清晰地记得,8月份的一个中午,我在桂林米粉吃了一根米粉,然后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别问我瘦了没,因为我并没有瘦)。
我清楚地感觉到,我就在悬崖边上,我必须努力去hold on,是hold自己,要不我就会掉进万丈深渊,而深渊的底部也许就是疯掉。我开始不自主地关注抑郁症的文章,但是这反而会对我心理产生更可怕的影响。
最黑暗的时间,我被朋友拉去玩狼人杀,去了两次以后,我像一个濒死的人被打了一针强心剂,好像缓过来了。如果当时你在我身边,你会发现我灰色的面庞变红润了,我变得没有那么不开心了。
缓过来就开始复盘,我为什么变开心了。
我生活的变量就是狼人杀,和开始参加公司年会的彩排。
我去玩了两次狼人杀,第一次不敢发言,划水严重,每次靠着同情分活几轮,然后就被扛推了。第二次去,不知道是不是被打开了任督二脉,逻辑出奇地清楚,发言也能超时了。被大家评为“发言最有迷惑性选手”。
为了准备年会彩排,我参加了我们公司小乐队,由于嗓子还行,音准也还好,加上很快克服了自己节奏感不行的问题,被乐队老师猛夸。
我生活的变量是我受到了认可!我就好了,像一个垂死的人,终于得到了救命的良药。
我现在深刻地明白“认可”对我们这些刚毕业的孩子有多重要。从学校出来意气风发的我们,一直生活在象牙塔中,我们迫切地需要有现实意义的成就来给我们认可,让我们知道自己的自信不是虚妄。所以我们在乎别人的评价,我们认为那是外界对我们的反馈。
我经常看到一些管理层的人发心灵鸡汤,说真正牛逼的人不需要别人照顾他的自尊心,然后拿出乔布斯这样的人做例子。
我想说如果你看过《乌合之众》这本书,你会明白,很不幸,这种文章说的是对的。这本书说不要在乎大众的看法,不是因为你脆弱你就错了。而是大众是错的离谱的一帮人,真理永远掌握在少数精英手中。
(另外我真的要严厉谴责这些高管。他们转发这些文章,一定程度上是为自己的暴虐找借口,有这个借口他们就不用改变,不用控制自己的脾气。我们心理强大并不等于你可以不控制自己,相反一个好的团队氛围和企业文化不会包括人身攻击和撕逼。拿乔布斯自比,您有乔布斯的智慧和雄才大略吗?)
刚毕业的人之所以会比较脆弱,是因为我们的社会和教育造成的僵化思维。僵化思维的底层理念是先天决定论。别人说你不行,实际上否定了
你既有的= 天生的 = 以后可能有的(僵化思维)能力,智力
你当然很绝望。
但是现在绝大多数心理学家比较相信后天决定论,认为天赋只是你的起点,后天你还有很多事可以做,并不是别人说你不行你就不行。所以不要在乎别人的评价,也不要因为一时的挫折就否定自己,你是发展变化的,任何一个名人一开始都是站在人后默默努力提高,然后发展到一定程度才被人们看到的,说不定你就是下个马云,你能发展成什么样,你说了算。
我们并不是否定天才的存在,实际上有个关于天才的理论我觉得值得大家思考,就是例如音乐天才,他到底是一开始就有了对音乐的巨大的领悟力,还是他因为喜欢音乐,不眠不休地花精力在音乐上,然后有了巨大的音乐成就呢?
最后我想对这个姑娘说:我一听说你的事情,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一个特别单纯善良的姑娘,因为只有单纯善良的人,才会对这个世界退让到一切都去从自身找原因。但是我也知道,你一定不是个一般的姑娘,因为你是对自己有如此之高的期望,这样的人最终会站到心目中的期望自己站的地方。我希望你尽快振作起来,然后跟这个世界继续比划。
PS:关于我的故事的结局就是我心态变得越来越好,我越来越快乐。获得了公司2016年度的最佳新人的奖项。同时对于产品这份工作仍保持着开始的热爱,想要不停地深入钻研下去。但又不甘寂寞地蹦跶,想自己做一些事情。那段灰暗的时光在我心里已经完全成为过去,那些伤人的话语,依然伤人,但是起码现在我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我不应该去承担这份痛苦。而且我知道我生活中还有更多开始。
——送给这位善良的姑娘和所有刚毕业的人,并纪念我曾经的战斗。
PPS:荐书,专治玻璃心——《看见成长的自己》,《乌合之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