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韦丛的光芒

      今天上完校本课程,心绪久久未能平静。

      这次我开设的校本课程是《最美遇见你——诗词中的悲欢离合》,总共十讲,分别是第一讲:《诗经》——漫步远古的浪漫 ;第二讲:汉魏南北朝——细腻与粗犷的碰撞 ;第三讲:元稹的悼亡诗——除却巫山不是云;第四讲:李商隐的爱情绝唱——相见时难别亦难;第五讲:情痴晏小七——犹恐相逢是梦中;第六讲:奉旨填词柳三变——为伊消得人憔悴;第七讲:旷世奇才苏轼——十年生死两茫茫;第八讲:书香才女李清照——人比黄花瘦;第九讲:遗憾终身的陆放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第十讲:翩翩公子纳兰容若——人生若只如初见。我用两节课的时间完成了第三讲:元稹的悼亡诗——除却巫山不是云。其中讲到韦丛时,不禁被韦丛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人性光芒所感染和感动着。

      韦丛,太子少保韦夏卿最小的女儿。她的相貌可以从元稹最好的朋友白居易的《和梦游春诗一百韵》一诗中窥探一二,其中写道,“既倾南国貌,遂坦东床腹”,这里的“南国貌”化用了曹植的《杂诗》“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可以看出韦丛应该是一位绝代佳人。就是这样一位豪门的大家闺秀在20岁嫁给了一无家境,二无门第,三无相貌的24岁的元稹。而仅仅过了七年,韦丛就香消玉殒。在以后的岁月中,元稹在深情悼念中写下了无数首悼亡诗。元稹写给亡妻韦丛的诗篇中除了著名的《谴悲怀三首》,还有《离思五首》、《六年春遣怀八首》、《杂忆五首》、《妻满月日相唁》等等,可以说篇篇都感人至深,句句读来皆是泪。我们从这些诗篇里可以窥见韦丛的贤淑美丽。

      《离思五首》中的第四首“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这应该是对爱人的最高赞美与最深的深情思念了吧。

      究竟韦丛有什么魅力能让大才子元稹难以忘怀呢? 我们可以看看这首诗:

                      谴悲怀三首

                          元稹

      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家黔娄百事乖。

      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簪。

      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

      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

      高门富贵之家最疼爱的小女儿自从嫁给我这个贫困的文人,处处都表现得可爱乖巧。看见我衣服单薄,就翻箱倒箧的想找点衣料给我缝制衣服。见朋友来了,还拔掉自己头上的最心爱的金簪子,换钱给我们买酒喝。因为家里贫困你只能采些野菜做饭吃,连长长粗糙的豆叶你也放在口中还觉得甘甜。你总是仰望着古槐树,盼望着它能多掉下几片叶子,好增添更多的柴薪把火生得更旺一些。现在我终于出人头地做了大官,俸钱都过十万了。可你却已经离去,我没有机会报答你,我只有给你烧些纸钱拜祭你……        虽屈身下嫁,婚后生活比较贫困,任何事都不顺遂,但韦丛很贤惠,毫无怨言。一个豪门千金,脱下华丽的衣服,换上粗布衣裳,到家的附近山野里面去采摘野草,元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她想安慰韦丛,又说不出口,反倒是韦丛反过来安慰他。

      诗人在《祭亡妻韦氏文》中说:“(夫人)逮归于我,始知贫贱。食亦不饱,衣亦不温。然不悔于色,不戚于言。”一个锦衣玉食的豪门千金,一下子沦落到“食亦不饱,衣亦不温”的地步,她却能坦然面对,欣然接受。丛毫无大小姐的娇纵做派,反倒是以她的聪慧贤淑,深深感动着丈夫。她心里清楚,想要婚后过得幸福,就必须接受夫家的一切,包括元稹的贫穷。

      就在她精打细算地安排一家人的生活的生活的时候,她发现在丈夫身上还有一个难以察觉的心理问题——自卑。

      元稹在《陪韦尚书丈归履信宅》中写道,“眠阁书生复何事,也骑羸马从尚书”,在一群高头大马中,就元稹骑着一匹又瘦弱又难看的马。面对元稹的自卑,韦丛会是什么态度呢?

      元稹在《祭亡妻韦氏文》中说到“他人以我为拙,夫人以为为尊。置生涯于获落,夫人以我为适道。捐昼夜于朋宴,夫人以我为狎贤。”当别人嘲笑他,看不起他时,韦丛却认为他在追求正道,认为丈夫在跟当世最有贤才的人在打交道,始终如一地支持元稹,给予了他最重要、最需要的尊敬和爱慕之情。

      除了必须要克服的贫穷和自卑之外,韦丛嫁给元稹之后,他们还经历了一系列的不幸。

      先是元稹在朝廷上面因为直言论政而遭受了贬谪,不久之后,元稹的母亲去世,又要守丧三年,本来就很拮据的生活更加是捉襟见肘了。在这几年当中,韦丛生下了五个儿女,其中四个接连夭折,他们仅仅存活了一个女儿,一系列的家庭不幸让元稹都忍不住感慨“贫贱夫妻百事哀”。

      我们很难想象一个从小就一帆风顺的名门千金她怎么能够面对这千疮百孔的生活呢。可是就是这样百事不如意的日子,她都能做到“不悔于色,不戚于言”。凭借坚强的心和对丈夫的深爱,一次又一次挺过了生活的艰难。

      韦丛,一个贫贱不移的好妻子还时常会安慰自己的丈夫,她说她的名字叫韦丛,“韦”姓是随父,“丛”不就是象征着她和丈夫元稹两个人好比站在一条小船上,船头船尾,任凭潮起潮落,无论是顺水行舟还是逆水行舟,都注定要和夫君一起来面对人生的所有的风雨、坎坷。听了这样的安慰,听了这样的心灵表白,元稹一定发自内心地认为只有韦丛才是那个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女神”。这位女神,用她的智慧和善良,成功地将贫贱的婚姻生活演绎成了浪漫的爱情神话。

      可是这场婚姻,仅仅只持续了七年,刚刚经历了一连串奔波回到洛阳的元稹遭遇了最大的不幸,年仅27岁的韦丛病逝。

      从钟鸣鼎食的豪门小姐到捉襟见肘的家庭主妇,韦丛没有过丝毫抱怨,相反地她一直深爱着自己的夫君,一直精心经营着这个贫穷却温暖的小家。然而苍天无情,夫妻两人天人永隔,此生再也不能相见。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一个水一样的女子,让我久久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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