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中我准备做旅行短视频,为景点和活动拍摄视频,作为新手,找了一些摄像老师来指导我们。一开始找的都是电视台的资深摄影师,日薪2K。
因为用在30秒成片的旅行短视频上面,特意选择了OSMO作为拍摄器材,为每个景点和活动提前写好脚本,有些特别的拍摄要求。同事对其中一位老师的评价是:他把20年电视台工作的肩扛摄像机技巧全使出来了……但并不适合我们(OSMO是手持设备)。对于事前解释的拍摄目标,拍摄要求,他也不是很理解的样子,单单把过去的工作习惯带了过来,急着给我们看他拍得多牛逼。
后来终于找到了一位合作愉快的资深摄影师,能听懂我们的需求,并根据需求去调整拍摄方法。即便如此,他自己也跟我们建议说,找一些更年轻的摄影师,风格更灵活,更容易摸索新的套路,而不会被经验困住。
然后我们去找收费更低的年轻摄影师,真的就顺畅很多,很容易理解我们的出发点是什么,一起来设计镜头语言。技巧肯定比不了资深摄影师,然而比技巧更重要的是,站在我们角度的镜头语言更契合拍摄要求。
8月,氢气球融资失败以后,我退出旅行市场改做广义上的短视频,为此接触了各式各样的人,我发现越是年纪稍大,比如30+的,以及越是对传统视频经验丰富的,都不容易理解我想做什么。他们听我讲完,飞快地用已有的经验套上去理解,而我做的其实是一个满新鲜的东西。我看见他们的眼睛转来转去,想了一会儿,一开口,和我介绍的新项目完全不搭。
但遇见的90后,如果也是个聪明头脑,一下子就能get到点。并非我们遇见的90后更聪明,而是他能没有负担地去理解新的概念,这时候资历反倒成了负担。
我曾经发了条微博讲,几乎没见过几个30岁+的人能柔软地去适应新环境。他们或许很强,却停留在舒适的旧世界里,依赖过去的经验和习惯来作判断,而不是先搞清楚新环境是什么状况,再去作出柔软的学习与适应。
这未必是缺点,因为人人皆是如此。
当然,这也是缺点。
过去的成就成了他们脚下的沼泽。
微博发出来,有人评论说,只不过是你遇到的30岁+不够优秀罢了。我笑笑,知道他的意思是“我以后才不会跟那些妖艳贱货一样呢。”然而小朋友,我见过像这样的大公司高管不要太多。在专业经验内他们资深又强悍,就是很难跨出经验范围,进入新崭崭的领域。“资深”反而让他们变得僵硬和迟缓。
那么,姿势僵硬和年龄又有什么关系呢?或许从30岁开始,“下行的学习能力”与“不断积累的经验”此消彼长,到达了某一个阈值,从此你更依赖经验带来的成就感,而不是学习带来的愉悦感,渐渐变成一个活在旧世界里的人。
Stay Hungry, Stay Foolish. 对绝大多数人只是一句动听的格言。因为你不甘于Foolish,急于证明自己的优秀。
说到这里,你们一定会想PO主不是40岁了吗?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一直以来,我对自己“柔软的适应能力”都比较自负,即便没能理解新的环境,也会知道自己的局限,不至于盲目自信。产品经理的职业要求我对新领域保持敬畏与好奇。不过,写文章的时候想了一下,发现未必如此。举个我自己的失败例子吧。
2015年加入携程带部门,一开始想,我把小团队的氛围与福利带到死板的大公司,他们肯定开心。我一过去就放松考勤与KPI,取消例行报告,很少开会,升级电脑,每周买零食,每月上门按摩,全部按蝉小队那一套来。很快我发现这行不通,对于新增的东西,并没有人表现出受用的样子,倒是听到对比议论“隔壁部门xx节发了xx,我们怎么还没发?”“隔壁部门团建去xx旅行,我们呢?”
与此同时,蝉小队有着3倍的研发效率,却无法推行到携程。当我举例说明事情可以更快完成的时候,回复是“携程有携程的特殊情况”,他们更在意“新领导别折腾”。
知道我get不到他们的点之后,我放弃了对老业务的介入,老业务照旧运行,说不折腾就不折腾,让蝉小队来研发新业务,并且新组建直属运营团队,在效率上完全达到了我的要求,但还是哪里不对劲的样子……新的运营组更像是大公司风格,而不是蝉小队的风格。有人说“做什么工作都一样,领导经常跟我们聊天扯淡,才算是把我们当人看,而不是工作机器。” “领导聚餐时都不跟我们说话,看不起人吗。” 甚至还流传开了多版本的狗血政治:“XX怼了XX,XX欺压XX”——你妹啊,全是谣言。
这些话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大吃一惊。熟悉我的人都知道,蝉小队一直像我一样“反集体主义”,多数同事的想法是“老板看不见我,老板不要走过来跟我说话”,各交各的朋友,人际关系极其单纯。并入携程前,老实说福利待遇偏低,恰恰是独特的氛围,以及我信奉的“让工作的乐趣驱动工作”才能维系低离职率。而现在同样是我一手招聘,一手管理的团队,怎么就变成了集体主义倾向呢?怎么就“做什么工作都一样”呢?
后来我才想明白,当我在创业公司招聘,应聘者是冲着我,也冲着工作性质(旅行产品运营)来的。而我加入携程后再招聘,应聘者可能就是冲着携程大公司来的。吸引点不同,吸引来的人也不同,我还当作蝉小队,其实是我不能柔软地适应新环境,老方法应对不了大公司。
再后来,年底再次创业,再次招聘组队,和大公司一点关系没有,立刻拨回到了蝉小队的自由主义频道,十分的熟悉和亲切。
想起这件事以后,我也不敢再说自己能“柔软地适应新环境”。天下乌鸦一般黑,多黑几分,少黑几分,终归还是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