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柯莫西以他那远近闻名的出走方式,生活在我们身边,几乎同以前一样。他是一个不回避人的孤独者。甚至可以说他心中只有众人。
·当那个共同的问题不存在之后,集体就不像从前那么好了,做一个孤独的人更好一些,而不要当首领。
·许多年来,我为一些连对我自己都解释不清的理想而活着,但是我做了一件好事情:生活在树上。
--------卡尔维诺后记--------
·那是一个对我们在历史运行中可能起到的作用进行反思的时代,新的希望和新的痛苦同时相互交织。尽管有这一切,时代朝更好的方向走去。问题在于寻找个人良知与历史进程之间的正确关系。
当柯莫西迷恋薇莪拉的胸脯,崇拜女人的身体,像发情的野兽一样渴望爱情的时候,我不爱他了。他所有的轻盈、利落,他有力的反击,在那个瞬间全都瓦解了。我讨厌性欲格外旺盛、情感格外充沛的男人,我一向认为他们背叛孤独、虔诚与反抗的生活方式。
可是后来,最感动我的情节出现了,一只装饰着彩穗、飘带和花结的热气球在一阵旋风中向海上飘去,柯莫西抓住了它银白色的绳子。他消失在五颜六色的上空中。就是这个时候,他身上树皮的气味儿回来了。我发现了他从没有失去过这股迷人的气味,就像他越来越弯曲的罗圈腿。
柯莫西的高贵和自由伴随他至生命最后,这一点永远不会因为他热烈的情感和性欲而改变。
以前看到过有人问,“为什么有的人看起来很友善,也乐于交际,可总是一个人?”最惊艳的回答是“友善是修养,孤独是性格。”看起来,卡尔维诺比这位答主还要善良。柯莫西孤独的初衷不是避免忍受傻逼的命运,甚至似乎也并不是性格使然,他活泼好奇而且热烈。可是他脱离大地,在树上行走了一生。卡尔维诺在后记中说,“但是他始终认为,为了与他人真正在一起,唯一的出路是与他人相疏离,他在生命的每时每刻都顽固地为自己和他人坚持那种不方便的特立独行和离群索居。这就是他作为诗人、探险者、革命者的志趣。”实际上,他是一个特别的奉献者、一个英雄主义的人物。他的反抗恰恰是为了与人群和解。他以最诚挚最真实的态度,轻而易举地打破了我对人格高尚,独自行走的人的幼稚幻想。
一个朋友有次跟我聊天,他说有时候感觉你有很多朋友,但又没一个太亲密。我仔细想想,觉得也对,我并不和谁交恶。可是从来不会全盘托出,也绝对不会热泪盈眶地与人交往。我想到他这人也差不多,和众人打得火热,也不见最要好的那一个,于是反问。他说我和你有点相似,本质上都是不信任,但跟你又不同。你害怕别人动摇你的不同。而我跟所有人都付出真心,和所有的人当最好的朋友,因为不担心他们改变我。
说实话,对于这个朋友,我并不算喜欢。他读许多书,于是有些得意。有时候又过于多愁善感。但是这件事让我尊敬他。那一刻他充满了男爵的气质。
选择孤独与反抗并不意味着要从此做一个苦行僧。他不必脱离人群。相反,他可以友善,也可以有欲望。他会想吃,也会想爱。他能在湍急浑浊的水流中保持人格的独立,永远不会丧失思考的能力与反对的力气。
人愈平和,愈真实,就愈有万钧之力。
(ps.老卡对时代的伟大映射显而易见,只是我对这种恢弘的历史场景总是缺乏一些敏感和兴趣。在所有主题当中,人性永远是最先甚至是唯一吸引我的那一个。在此算作一个遗憾。
但愿自己更成熟,更开阔,更宽容。)
2016.1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