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读《越书写,越明白》的时候,里面有这样一句话,“我想妈妈的时候我有哭,我有做自己。”写的是台湾心里咨询师黄锦墩女儿,在幼儿园要毕业的一段时间对妈妈很依恋,经常会因想妈妈而哭泣。她认为那个哭就是在做自己。
哭,对一部分成年人来说是困难的,流泪是容易的然而哭却不是。大哭,自在的哭就更难了。因为我们很多人小时候在哭的时候是被讨厌的、嫌弃的、不允许的。比如我,很难在他人面前哭。大概从小到大没有痛快的哭过,哭对我来说是一件偷偷摸摸的事,好像见不得人一样。
尽管现在的我知道那是一种情绪的表达,没什么。但我依然做不到。总会认为自己哭会把别人吓到的,或者影响别人、或者会被笑话的。每次遇到伤心委屈想要哭的时候想我就让自己躲起来,悄悄的抹眼泪。即使出声哭也是捏着嗓子,我知道自己再大声一些会哭的更舒服更痛快,但是很难做到。一旦这样,一个人就无法做到只是在哭,而是伴着杂音,它就像是一段背景音乐一样。
就在读了这个小女孩的那句话的时候,我记起了小的时候,上学时我们去了县城,有一次我妈妈回村里去了,一个月没有回来。那时候一到春种秋收她都会回到农村的家里干活,大概至少半个月,时间太长我要上学就不带我。
那时候的交通和通讯都不便利,我父亲的单位有部电话,有辆车,农村有电话怎么也得在镇子上吧,也没有公共交通工具,我也就不记得我妈会打电话来说什么。
那时候我放学回家就自己写作业或者找我爸,我们就住在他们单位隔壁,我会在他办公室写作业。他们那里有间会议室,里面有个很大的彩电,八十年代的大彩电,放在一个专门的柜子里,玻璃护罩,好像还有锁。我常常会在那里看电视。
有一天,他们单位的一位叔叔也在那里看电视。她问我,你妈回来了没有,我说没有。他就跟着说了一句“你妈不要你了”。同时顺手把一个空的火柴盒给我扔过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个动作,大概成年人逗小孩子都很随意吧。恰好那火柴盒就蹦到了我的脸上,那一刻我哇的就哭了,把那位叔叔吓了一跳,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我转身就跑走了。我跑去哪了,去哪哭了,我都不记得,一点记忆都没有。
我很好奇我为什么我不记得呢?人总是会记住最开心的和最痛苦的,而我那个受伤的小女孩后来她去哪了。我想她一定是躲在什么地方哭去了,没有人安慰过她、陪伴过她 ,理解她对妈妈的想念在那一声哭里全部的爆发出来了。是的,那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我,也有一直在想她的妈妈,那时候的我真的很想我妈的。那么长时间也没有她的消息,我不说也不哭,就那样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天天盼着妈妈快点回来,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一个小孩子的心里世界无人过问,
我似乎知道了我现在哭的时候为什么会这样子。
在这之前,我还很小的时候,上学之前住在村子里。有一天我哭的很厉害,就是那种嘶吼的哭,站在家门口,我也不知道啥原因。但哭的那个场景我依然记得。我妈很忙碌,她从门口过来过去就是不理我。我的哭声里有一个声音是想要她哄哄我,但哭声有几个大人能懂呢。于是就使劲的哭,面前站着几个邻居的孩子在看我。我很讨厌被看着,很生气,于是哭的更加厉害,一直哭到我尿裤子了,夏天我穿的短裤。后来的后来我就又没有记忆了。
到此,我也知道自己哭的时候为什么要躲起来,不能被别人看见了。因为太丢人了,太羞耻了。
从那往后在我的哭声里总有一个“背景音乐”自动播放——哭是丢人的,羞耻的。即使成年了我更新了自己的认知,那也没有用。想要更改这个“背景音乐”跟可以在人前哭一样很难。我想我在体验“用一生去治愈童年”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最近的我又陷入对母亲离去的思念、自责、遗憾里,却不能畅快哭一次,让自己胸口憋闷;如果不是读到这句话,我依然没有看见小时候的这段经历,看见了,我就被部分疗愈了。
没有大人是故意要给孩子制造伤害的,他们要是知道自己的孩子长大后会要承受这些,一定会选择别的方式,一定很心疼也很后悔。可是他们也有自己的“背景音乐”呀。过往的修改不了,它就在那里。作为父母,努力让我们下一代人的“背景音乐”优美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