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根斯坦在哲学界的地位,等同于物理中的爱因斯坦。他的《逻辑哲学论》和《哲学研究》两本书分别开创了两个哲学流派。
年少时,维特根斯坦并没有显露出天分,学习成绩也不太好。因为他的父亲只考虑经济价值,要求五个儿子全部从事工程类专业的学习,有利于将来接手自己的生意。
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接受了父亲的建议,他前往英国的曼彻斯特大学研究航空学。
话说,世界上有一种冷,是你妈妈觉得你冷。我说,世界上有一种好专业,是你爹觉得专业好。维特根斯坦的压力比平常人更大,从小有继承家族事业的使命。
一个人究竟追求自己喜欢的?还是追求爹妈喜欢的?这是一个问题。
在研究航空学的过程中,一旦进展不符合预期,他就跺足捶胸、喋喋不休。维特根斯坦变得日益焦躁,他认为自己没有天分。其实科学研究遭遇失败,实属稀松平常,不遇到挫折才不正常。
在这一时期,比焦虑更可怕的是,维特根斯坦时常流露出自杀倾向。因为他的父亲执意要求儿子们进军工业界,而这些儿子都热爱艺术。大约在七年前,他的大哥和三哥相继自杀,在七年后,他的二哥也自杀了。或许是父亲的管教太严格,又或许是他们家族有一种自我毁灭的基因。
幸好维特根斯坦不认为自己是天才,没有资格自杀,只是心理一直在挣扎。
学习航空学,需要用到大量的数学知识。有一天,维特根斯坦偶然翻到罗素的《数学原理》,一下子就被逻辑知识钩进去,这是他人生的重大转折点。
1911年底,维特根斯坦22岁,他去剑桥大学直接问罗素,你看我是不是一个白痴,如果我是一个白痴,那我就去开飞机;如果我是天才,就跟着你学习。罗素说,你随便写点东西给我,不限主题。过了几天,维特根斯坦交了一篇文章给罗素。
罗素如此评价:你是天才人物的最完美范例,激情、深刻、强烈和强势。
自从得到罗素的肯定,维特根斯坦结束了多年的孤独和痛苦,终于克服自我怀疑和恐惧感,快乐地听从了内心最强烈的声音。
一股莫名其妙解释不清楚的力量抓住了他,从此之后,把他拽入了哲学世界。维特根斯坦不去搞哲学,就好像被人把头按在水中,时间长了必然会淹死。搞了哲学,他就活过来了。
叔本华在《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中谈到:毫无疑问,哲学反思和对世界作形而上学解释的最强烈冲动,来自对死亡的认识,以及对苦难和生活之悲苦的考虑。
想要追求灵魂生活,是要克服多重障碍的,必须直接从本我和自我,跳跃到超我,如此才能摒弃绝望之路。
维特根斯坦不爱写文章,他认为作品分两类,一类是伟大的作品,一类是垃圾,没有中间状态。甚至批判罗素不应该当公知,写一些不着调的东西,认为这很不严肃。
罗素批评维特根斯坦,不要等到作品完美的那一天才开始动笔,因为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我要下定决心把你的思想用钳子拽出来,无论你是否疼得尖叫。
这对师徒彼此成就了对方,后来徒弟反而当了师傅的师傅。罗素会在私人信件中流露出感性的句子:“今天维特根斯坦给我带了最可爱的玫瑰。他是个宝贝”,“我爱他,仿佛他是我的儿子”。罗素渴望得到维特根斯坦的肯定,而不是要求学生坦坦荡荡说出那六个字。
罗素说:遇到维特根斯坦,是他生命中的头等大事。他更清澈,更有创造性,更有激情;我更宽广,更富同情,更健全。
维特根斯坦并非一个典型的书斋型学者,他常年在农村小学支教,到修道院当勤杂工,去医院当护工,帮姐姐建房子。
这种生活方式类似于写《瓦尔登湖》的梭罗,虽然没有到自耕自食的程度,却也过着极简甚至相当艰苦的生活。城市生活免不了各种人际关系,还有创业、变现、风口和浪尖等诱惑。他总是剔除生活的杂质,直面生活的本质。
维特根斯坦六十二岁去世时,留下一句遗言,我看了非常感动。
告诉他们,我度过了极好的一生。
“极好的一生”,不是他征服了命运,而是没有被命运所征服,他度过的是虔诚的、宗教般的一生。我没有见过比这更好的遗言,比王阳明的“此心光明,亦复何言”更加坦诚和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