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弥漫,枯树的枝桠犹如鬼魅一般在天空之中舒展,一阵风吹起,卷起地上的落叶千万片,那风声在空中呜咽,落叶在黑夜之中狂舞。阴云遮住了那暗淡的几丝月光,空气之中,似有如无的弥漫着一股子血腥气,黑暗之中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什么,令人毛骨悚然。
突然,风停了。
一抹月光划过了枝桠,落在一道红影之上,那道影子慢慢的抬起头,露出了尖尖的下巴,还有那不似真人的雪白的肤色,她突然笑了,嘴似乎咧到了耳边、、、、、、
再看,却没了身影。
“王一朝,你丫的王八蛋!龟孙子,小瘪三,可别让我逮着你,不然有你受的……”李凡余伸手把拦路的枝桠折断,往地上一摔。
他刚待抬脚,就感觉有一股子力量,拉扯着他往后,李凡余心中一凛,背上的一把长剑嗡嗡直响,李凡余拍了拍剑柄,那剑似有所感,竟慢慢的静了下来。
李凡余举出双手,“好好好,我不打扰你,我走,我这就走。”说着,就往后转,可就在转身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住了,又慢慢转了回来。
“奶奶的!爷今天还心情不爽呢,凭什么你让我走,我就走,我偏不走。何方小妖!看你爷爷一剑!”
说着,就见寒光一闪,整个林子一下子震荡了起来,李凡余的剑还没收回手中,就见剑尖似迸发一丝的霞光,绚丽异常,他还未看清楚,就感觉胸间一阵阵痛,一口血喷薄而出。
“你丫的王一朝!”这是李凡余最后的一丝意念。
凡间的精怪鬼魄都知道,在西街尾角靠东有一家铺子,那家铺子出售任何东西,只要你想要,无论多麻烦的东西,那间铺子的老板娘都能给你找来。
前提,你能付得起价钱。
谁也不知道老板娘是从哪里来,在那里待了多少年,有人问过老板娘,为什么待在这里,她只说她在等一个人。但是这老板娘说话向来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说不得准的。
铺子每天天黑才开门,总是一个麻脸的少年,外号‘苏麻子’,手持两个红色的灯笼,悬于门前,引魂指魄。
“叮叮叮…….”
屋门吱呀的一声开了,走出了一个少年,身穿暮色的袍子,露出尖尖的下巴,脸上长了一些星星点点的麻子,但是不让人恶心,反而有几丝的俏皮感,若是同他多说几句话他便会羞红了脸。
他的面色有些奇怪,伸着头往外探了探,就见暮色之中,一把红艳的伞顶,伞下是一副曼妙的身姿,正袅袅婷婷的向这边走来,伞遮住脸,苏麻子有些好奇,不过他向来牢记老板娘的嘱托,不会显出过多的好奇,若是坏了老板娘的生意,老板娘可是要跟他没完的。
苏麻子往后退了一步,那女子款款曲身福了一个礼,又继续向前走去,一阵风起,那伞,那女子没了身影。
看来老板娘是做这笔生意的。
苏麻子打了一个哈欠,熄了灯,刚待关门,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把住了门,苏麻子往外探了探头,就见一张笑嘻嘻的俊脸凑了过来、、、、、、
苏麻子吓了一跳,一屁股蹲在了地上,呆呆愣愣的望着眼前的这个凡人,他又揉了揉眼睛。
没错,是凡人。
李凡余蹲在地上,觉得这个少年的反应甚为好玩。
“反正,我也进不去,我就在这陪你好了。”李凡余往地上一坐坐在了苏麻子的旁边。
苏麻子也不语,也直接坐在了地上,支起了脑袋。
珠帘幔帐,点点缕缕引魂香,香气淡雅。珠帘乱动,就见一红衣女子背朝大门,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油纸伞,如瀑般的长发似逶迤到地,一身红色百褶裙衬得露出的点点肌肤愈发的莹白。
珠帘之后,一道纤细的身影坐在桌前,面前缕缕香气,衬得面容身影愈发的模糊不清。
“你想要什么?”
“我躲了轮回,在人间寻了千千百百的日子,却不知为何寻不着他的身影,我把我的脸卖给了老树精,他告诉我你什么都知道,”说着,她一点点的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声音带着一些哀愁。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什么都知道的,我也不例外。”
她有些激动,“可…可是…..老树精说你什么都知道…..你放心,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帘后似扬起一丝淡淡的浅笑声,紧接着是一阵珠帘碰撞的声音,叮叮咚咚,煞是好听。她觉得一阵阴影笼罩在了她的头上,她下意识的抬起头,却见一张有些苍白的一张脸,连唇色都是苍白的,她想,这该是她见过最漂亮的一张脸了,若是再点上点点胭脂…..
她还未想完,那白衣女子突然凑到了她的面前,一抹凉意直扎胸中,她忍不住瑟瑟发抖,那白衣女子又笑了一下。
她觉得,这个女子该是很爱笑的。
“咱俩有缘,我会帮你知道你想知道的,但是……”那白衣女子又笑了一下,笑的有一些奇怪,“希望你不要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她道。
那女子又笑了,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苏麻子支着脑袋,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他最近有一些嗜睡,他想,该找老板娘要点药了。
“嘿,小麻子,我刚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情。”
“嗯。”
苏麻子完全是凭最后的一点意念在回答他。
“我其实是捉妖师。”
“捉妖师……嗯,捉妖师……”苏麻子圆滚滚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一下子蹿了老远,“你……你……你是…….捉,捉妖师?”
李凡余露出了一抹自以为善意的笑容,“嗯呢,我就是捉妖师。”
苏麻子欲哭无泪,老板娘整日里都叨念捉妖师是捉妖的,若是碰见了一定要逃得远远的,若是被捉住了,定是要剥皮抽筋的。可是现在看起来他已经逃不掉了,这可该如何是好?
他盯着李凡余看了一会儿,怯怯的说道,“捉…..捉妖师大人……”
捉……捉妖师大人,李凡余刚想要笑,就听到一道凉凉的声音插了进来,“麻子,这人儿充其量也就是学艺不精,荤素不忌的小道士罢了,你可不用怕他呢。”
朱音手里拿着一个墨色的玉佩,发着莹莹的绿光,她一步一步的缓缓走来。
苏麻子有些怯怯的望了李凡余一眼,李凡余朝着苏麻子一本正经的鞠了一躬,笑道“你老板娘说的对。贫道法名无尘,居青山派,若是施主有何不解,贫道愿为你解忧。”
朱音将玉佩递给苏麻子,苏麻子从善如流的将它挂到了脖子上。
朱音转过身来,朝着李凡余,勾起嘴角,淡淡一笑,“无尘大师?不知有何贵干?”
“昔日,你一走了之,抛下我不顾,我这人向来死心眼子,所以我来寻你…….”说着,李凡余还像模像样的抽噎两声。
苏麻子有些好奇,黑白分明的眼珠在李凡余和朱音之间巡视了一圈。
朱音冷冷的望了李凡余一眼,“说人话!”
“好吧。实际上是,咱们自经分别二十一载,那个鬼皇帝哪有毛病了,开了皇陵,又不知道从哪听了你的名号,不知道怎么回事找到了我的一亩三分地,天天用追魂符吵得我连觉都睡不了,所以我只能来找你了。”
李凡余言简意赅的说完了事情的过程。
“二十一载了?难怪…..”朱音喃喃道。
“难怪什么?”李凡余耳朵尖,连忙问道。
“没什么。”
朱音抬起头,对着苏麻子说。“麻子,我们走。”
“哎,哎,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凡余连忙跟上。
朱音朝着李凡余凉凉的一笑,“无尘道长?这传信的工作你也做好了,咱就此别过,江湖再见。”
“卸磨杀驴都没有这么快吧!柳朱音!柳朱音!”
皇宫自古历来都是天子的住所,寻常的妖物若是进去了,便会被龙气给压的喘不过气来,严重的话,连小命都没有了。所以一般的妖物都不敢亲近皇宫半步。
柳朱音站在皇宫南门正对的正阳大街上最大的一个客栈的二楼,支着脑袋望着南门走走出出的人群,苏麻子也学柳朱音的样子,支着小脑袋,嘴里嘟囔着,“第三个了…..”
“自古忠臣良将才真的能镇压住妖物,可是大丰的皇族将忠臣良将诛了干干净净,龙气式微,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李凡余斜倚在窗户边,手里拎着一壶梨花白,醉道。
苏麻子又望了柳朱音一眼,柳朱音带有一丝深意的望了李凡余一眼,没有说什么。
“第四个妖怪了。”苏麻子不知道听没听见李凡余说的话,又道了一句。
“差不多了,咱们进去吧。”
夕阳有些淡淡西斜,晕黄色的光散落在整个大街之上,柳朱音将散落的发丝微微一束,露出了光洁的额头,“麻子,走。”
说着,三人犹如过无人之境,当着守城官兵的面走了进去。
刚走不久,客栈的店小二推门进来,歪着脑袋道,“咦,我明明关上了,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苏麻子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老皇帝,面容苍老,犹如五六十岁的老人,跟实际上的三四十岁完全不搭边,眉心的褶子即便是睡着的时候也没有舒展开来,想来是日夜忧心的缘故。
但是,这皇帝看起来也不像是忧心国事的人。
这时,苏麻子脖间的玉佩突然又发出点点的荧光,片刻,一个袅袅身姿的站到了柳朱音的面前,苏麻子睁大眼睛的望了她一眼,倒是李凡余看清她的样子,忍不住嘶了一声。
那张脸真是可怖极了,满脸都是血肉模糊,血水横流。
李凡余扭头,看苏麻子,小声说道,“你不怕吗?”
苏麻子伸出脑袋,有些奇怪的望了李凡余一眼,好似再说,这有什么可怕的。
李凡余拍了拍柳朱音的肩膀,凑近她,一本正经的说,“嗯,是个干大事的人。”
柳朱音一把把他的手给拍掉了,淡淡的说道,“麻子,心思纯净,自然跟旁人不同。”
李凡余又看了那女子一眼,“算爷好心,你这幅尊荣爷看了会吃不下饭的,诺,给你。”
说着,就见一个物件抛到了那女子的怀中,那女子定睛一看,是一张薄如蝉翼的脸皮,她盈盈俯下身子,以示感激。
她将它缓缓覆到脸上,片刻才道,“奴谢过大人。”
这么一看,倒是一个清秀佳人,只是这身段委实妖娆了些。
“老树精近来真是愈发的不成样子了,他那皱巴巴的老脸,就算敷上一张美人皮也是枉然……”
苏麻子突然伸出头来,“不是,树爷爷人可好了。”
李凡余瞪了他一眼,他又瑟瑟的探回了头。
“有些东西是谁的还真不一定。”柳朱音突然插了一句。
女鬼盈姿,名曰抚玉。
“不是他,只是长得有一些像罢了。”抚玉道。
“你说你被囚于暗无天日之处,你又说你从西南而来,但是西南灵力充沛之处,唯有皇陵之中。所以,你的事情该是和皇族之人脱不了干系,只可惜你不记得你的年岁……”
抚玉轻轻抽泣道,“被囚日久,有些不大记得时光了,但是我只记得一面血红色的铜镜。”
“血红色的铜镜?倒真是个神奇的物件。”李凡余在一旁笑道。
老皇帝开皇陵到开出来个美女相好来,不对不对,可能是他哪一个爷爷辈的妃子,想想都觉得乐的慌,李凡余站在那里歪着嘴笑,一看就知道没想什么好事。
柳朱音白了他一眼,然后对抚玉道,“我既然答应了,自然会帮你的,你放心好了。”
抚玉嘤嘤泣道,“多谢柳姑娘。”
世界是漆黑的,没有光,破旧窗户在风中吱呀吱呀的声音,在深夜之中尤为的渗人,一点一点想要向光明摸索,却怎么也摸不到,黑暗很是恐怖,对未知的恐怖占据了整个内心,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呜咽呜咽犹如困兽。
绯色的线划过天际,一时间身边的声音反而清晰了。
带着满心的怨愤,慢慢的闭上了眼。
清晨的暮色还未完全升起,一道尖锐的声音划破了整个天际。
在柳朱音眼睛睁开的同时,李凡余猛的推开了门,“我告诉你……”
“我还没穿好衣服,你要进来吗?”柳朱音好像还没睡醒,声音有一些懒懒的。
快要迈进去的脚尖硬生生的打了一个转,李凡余关上门,道,“那还是不必了。”
李凡余站在门口,抽自己两嘴巴子的心都有了。
片刻,柳朱音出来了,李凡余觉得空气都冷了三个度,他忍不住搓搓胳膊,道,“你这,到底是人是鬼啊?跟个冰疙瘩似得,我记得以前遇见你的时候,没这么冷啊。”
“天生的,你管得着吗?”柳朱音白了他一眼,“找我有什么事情?”
闻言,李凡余突然笑了,“你可是不知道,出大事了。今早,老皇帝昨个做梦梦见一个金黄色的大蟒蛇追着要杀他,据说是皇族冒犯了它的清净之地。若是老皇帝不尽快处理的话,它就要杀尽皇族之人。”
“偏偏今早上,镇江王还死了,据说死状极其恐怖,反正不像是人杀的。”
柳朱音眉头微皱,“可是,昨天夜里,妖物都很平静,没有什么异动。”
“那倒真是奇了怪了,不过,咱歹去看看。”李凡余回道。
镇江王的儿子朱勋仁看见柳朱音的时候,明显眼睛一亮,刚想说话,李凡余咳嗽几声,朱勋仁有些讪讪,转了视线,这才正声道,“早上早朝后,皇伯父留我爹在宫里聊了约摸半个时辰,回来后我爹就忧心忡忡的样子,把自己锁在书房,说谁也不让打扰他。”
柳朱音转了转眼珠,笑道,“可是不是说是早上发现的么?”
柳朱音话一出口,朱勋仁脸颊憋的更是通红,片刻才讪讪说道,“前些日子,我犯了一点小错,我爹罚我闭门思过……”
李凡余扯了扯柳朱音的袖子,低声道,“镇江王的儿子出了名的纨绔,京城的烟花柳巷没有他没去过的地儿,前些日子好像跟昌平公主的小儿子因为姑娘闹了点矛盾,便被他爹揍了一顿关家里了,估摸着又忍不住了……”
李凡余露出一副你懂的表情,柳朱音恍然大悟。
朱勋仁看两人一直在咬耳朵,有些不耐烦,“两位?两位?我爹到底怎么死的?”
问得随意,上心程度估计还没他对柳朱音的上心程度大。
“哎呀,哎呀,我们先去看看王爷的尸体吧。”
李凡余说到尸首的时候,朱勋仁的目光猛的一闪,李凡余笑了笑,有些玩味。
一旁的老管家看了看小王爷,低声道,“还是老奴领着二位去看看王爷的尸首吧。”
镇江王,是老皇帝的兄弟,只不过两人岁数差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