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悲剧更可怕的事实——《熔炉》观感


《熔炉》这部电影,我不是第一次看。

《熔炉》改编自孔枝咏同名小说,以真实发生在光州一所聋哑障碍人学校的事件为蓝本,描写了一起性暴力引发的悲剧,以及学校的教师和人权运动者一起力图揭开背后黑幕的故事。

影片给人的第一观影感受是悲凉和绝望,里面的每一个细节都让人触目惊心,而比这场儿童性侵害事件更令人发指的是——原本该行使着正义、公平的人背后却偏袒权贵,进行着肮脏腐败的交易。

电影以一种暗沉的色调缓缓讲述这个阴黑的事件,空间和时间都在孩子们无辜的泪眼里化为虚无。影片几乎没有什么重点旁落的废话或者欲盖弥彰的遮掩,实实在在地全盘揭露真相,比悲剧更可怕的事实。

电影开始,就是一个男孩站在轨道上,无声地看着迎面而来的火车。那个叫民秀的男孩,和弟弟长期被老师性侵,导致弟弟这样自杀。一家慈善机构的特教学校,美术老师姜仁浩入职后,就感到这所学校里笼罩着压抑和紧张的气氛。民秀总是满脸的伤痕,妍斗和宥利总是躲躲闪闪。所有解释不清的丑陋,从妍斗住院被揭开了。

聪明漂亮的妍斗,她的哭没有声音,所有代表伤心与痛苦的眼泪,都无声地从她的大眼睛里涌出来。她用手语,无声地讲述她惨痛的遭遇。画面里她的眼睛清澈而哀伤,痛苦又悲愤地述说着。为什么姜仁浩会听见女厕所的哭声,那是妍斗,被校长侵犯时发出的哭喊。然后是贪吃而傻气的宥利,她被侵犯时,嘴里含着一颗糖,她那时只有八岁。

民秀得知奶奶收了校长的钱私下和解的时候,他一边用手语跟姜仁浩反抗,一边用聋哑人特有的声音哭喊,他的手语被打成字幕,“我绝不原谅,我的弟弟是老师害死的,我绝不原谅,我不接受他的道歉……”

没有语言,聋哑人发出的哀嚎,却胜过无数语言的控诉。正像法庭里旁听席上的那些聋哑人,在通过手语知道宣判结果后,画面里有声也是无声地挣扎,他们哭喊着,舞动着愤怒,冲向那些人面兽心的恶魔。

嘴脸常常被通指表情或者态度。人是有好坏之分的,所谓好坏,则是善与恶。坏人无论怎样包装和掩饰,他们的眼睛,或者更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会暴露他们禽兽的嘴脸,这嘴脸就是内心的真实罪恶。

妍斗法庭作证时,律师想用校长和他弟弟是双胞胎,这难辨的脸难为妍斗。妍斗走到校长和他弟弟跟前,一模一样的两张脸瞪着她。妍斗做了一个手语动作,然后指认了校长。妍斗说,校长侵犯她以后,做了这个手语,就是不许她跟别人说,否则整死她。而那个弟弟不懂手语,在看着妍斗做手语时,只有校长脸上有变化。校长是伪善,他的嘴脸总是因人而异,可他眼睛里总是闪着凶狠。检察官收受贿赂,律师为虎作伥,警察与校长同流合污,他们各自把一副罪恶的嘴脸定格在画面上,定格在姜仁浩悲愤的眼睛里。

画面里他是静止的,在所有冲动和愤怒里,他静静地看着。他是姜仁浩,他是孔侑。

认识孔侑,是他《咖啡王子一号店》,并不精致的脸,也没有整容的假。演技不浮夸,眼睛里总是一抹温情。我一直认为,男人一定要挺拔从容,假如并不高大威猛,男人穿上长款风衣或中长西服,即使没有大长腿也自带风度。孔侑恰恰都具备了,鹤立鸡群的身高,一款风衣无论走在多少人中,帅得看不见别人。后来《釜山行》,我如今都忘不了他最后要跳火车时那段戏,他叮嘱女儿,只是一句话就泣不成声,男人把诀别演得痛彻心扉,最后义无反顾,他转到车厢后,满脸泪水……

我并不是追星族,更喜欢孔侑是因为《熔炉》这部电影。2009年孔侑服兵役时,偶然看了这部小说,他当时就给经纪人打电话,让他联系作者,他说他要演这部电影。这部电影之所以能改编搬上银幕,皆因孔侑复员后的奔走和主张,排除万难改编与拍摄。他义无反顾地要把这件时隔多年的事件公示,他想为那些弱势群体呐喊。为了配合剧情需要,他认真地研究了手语技巧,实拍时,力求做到专业、自然,并且流畅自如。

电影上映后,网上有百万人联合签名要求重新调查此案,引起了官方的重视。

这件真实故事发生在2000到2004年,而2005年才曝光。2006年证据不足驳回,2011年因为这部电影,四十多名当事人获罪。电影《熔炉》使韩国民众对法官性暴力犯罪审判表示失望、愤怒和怀疑。熔炉效应不断扩大和漫延,2011年10月28日,韩国会208名出席会议的议员以207票赞成,1票弃权通过了《性暴力犯罪处罚特别法部分修订法律案》(又名“熔炉法”)。

民秀最后的愤怒,把刀扎进朴老师的身体,他必定弱小,被朴老师殴打到拼了一死,与他冲向弟弟自杀的地方,同归于尽了。被激怒的民众与警方对峙冲突时,现场混乱,高压水枪的水柱中,姜仁浩捧着民秀的遗像,他悲愤地喊着,“这个孩子叫民秀,这个孩子……”他倒在水柱里,他静止在一片混乱中,他满眼泪水,悲伤而绝望。民秀的遗像被踏碎,他依然天真的笑着,仿佛在听,仿佛在看。

这个世界太多不平事,不被倾听,无法说话的又何止是这些残障的儿童和弱势群体。社会冷漠在金钱和权力中,真假罪恶在熔炉里炙烤与煅烧。就像电影中的她们说,她们知道,“我们”和别人一样,也是无比“重要”的人。

“我们之所以战斗,并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不让世界改变我们…天冷,是为了告诉大家,身边的人的温暖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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