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与思念
1956年春,正当我婚姻遇到危机的时候,我奉命去淮北一个小县城征集新兵。那是大别山麓边沿的一个小县,狭窄的街道,破滥低矮的房屋,冷清的市面,处处展现出等待解放后的复兴。
我们30多个征兵干部,被安排在县文化馆的大厅里。大厅四周全是厚厚的土墙,高高房顶,几扇小小的窗棂,昏暗的光线显得死气沉沉。县武装部早为我们铺上一溜的木板和稻草。我们各自打开自己的背包就安营扎寨。
第二天上午,我从外面回来,穿过文化馆的图书室时,看见一个少女,留着短发,发稍微微向内卷着,披着一件兰色的棉袄(看样是小了穿不上)伏在宽大厚实又破旧的桌子上看书,她阅读得十分专注入神。在后来的连续几天里,我都看见她一人在那里读书,不知是好奇还是敬佩,我的心接近了她。
世间上的万事万物,真是无巧不成书。征兵工作开始后,地方上选派了一批街道骨干协助我们工作,她正好分配在我组里。这时我才看清,她长的很美,瓜子脸庞随时挂着甜蜜的微笑,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明亮得像天上的星星不停地闪烁。她是一个高中在校学生,放寒假在家休息。她的家就在县文化馆对面,因此没事时便到图书室看看书。她父亲是照相师,她家是县城里的唯一一家照相馆。
在短短的十多天相处和工作的日子里,她给我留下良好的印象。她办事效率很高,字也写的很好,行为上端庄大方,既热情而又不失体,一看就知道是个受过良好家庭教育的人。我的心被她征服了,从心底喜欢了她。
当时我是许多人瞩目的年轻军官。用英俊潇洒,后生可畏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一个协助我们征兵的,一九三八年参加新四军的老干部,反复托人来给我提亲,要把他女儿许配给我,被我拒绝了。因为在我心里,似乎已经装有别的选择。
分手时她送了我一张照片,至今我还珍藏着。
征兵结束返回部队后,我给她去过一封极其普通的问候信。本想通过不断的信件交流,充实相互理解与情感。但始终没有收到她的回信。我又是一个自尊心十分强的人,拉不下现在一些人死皮活赖地求婚的脸皮。心中虽然十分思念与不悦,但再也没有勇气提笔写第二封信了。可我没想到,当时的信件丢失是常事。
事隔两年后,在一次全团干部大会上,政委宣读了一封地方上寄来的表扬信。主要表扬我在那次接兵时奋勇救火事迹。
那是一个和风日丽的下午,在我们俩完成了任务返回的途中,突然听到人声嘈杂,不远处浓烟滚滚,火焰冲天。我出于本能,跑过去就爬上房屋边指挥边扑救,很快将火势扑灭。我的棉衣也被水浇湿,在场许多群众纷纷投来赞赏的目光。这事我回去后对谁也没讲过,谁也不知道。
对于这封投到部队,指名道姓地表扬我的信,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我终于想到是她,一定是她,只有她知道这件事,只有她知道我的单位和我的名字。
几十年过去了,人也由青年到中年再到老年,或许不久的将来会迈向另一个世界。但人的情感却是永恒的,美好的。爱不是私欲的占有,而是情感的交流,美的享受。我真希望晚年能再见她一面,但无法打听到她的下落,只有衷心祝她万事如意,平安健康!
进入到网络时代,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更广阔了,信息也更方便了,终于打听到她的下落,找到了她的女儿,但不幸她已去世十多年了。闻言甚为伤感,随及提诗一首:
《秋雨》
夜已深,
蟋鸣声脆。
辗转床头,
难入睡。
忽闻窗外风声急,
雨声沥沥。
睡前突闻君仙逝,
肝肠裂。
初识君,
婷婷玉立。
一见如故,
俩相悦。
欲效梁鸿,
谁知音信绝。
五十多个春秋,
几多明月风雪。
时光可以消亡,
思念永不磨灭。
空有情,
恨无缘,
仰望星空长叹息!
祝君天堂
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