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今年七十三岁,生活在农村,没有接受过文化教育,会写阿拉伯数字和简单的汉字,用来记账。她记账很有意思的,除了她自己谁都看不懂。字写的不好,歪歪扭扭,像刚入学的小学生。拣两支我快用完的铅笔头,夹在本本里,连买把韭菜也要记上。我总是取笑她,她也不理我,认认真真用橡皮擦擦着错别字,偶尔探头问正在看电视的我“尿素的素怎么写呀?”有时候我不耐烦了,就说“我也不会。”她吐吐舌头,自言自语:“大学生,连字都不会写…………不晓得学堂里先生都教点啥哦。”看,就像小孩儿,很好骗的,我说啥她都信。
外婆有些耳背,看电视就把声音调的特别大,我每天早上就是被咿咿呀呀的越剧声叫醒的。有时候我发脾气,在房间大声喊吵死了!立马就没了声,我倒头睡回笼觉。有天早上我起早偷偷看她,她坐在凳子上,抬头痴痴望那戏里人儿,却都是哑巴张口,没声。她也能看笑起来。我叫声:“外婆!我醒了!”她一下站起身,去厨房间给我盛早饭。我洗漱好出来,桌上粥菜也都摆好了,她又坐在凳子上看戏了。我说:“声音调开吧,听戏听戏,没声听什么戏哦。”她这才记起来,把声音打开了。外婆在饭菜上不愿意亏待我的,总要变点花样才过得去。响应毛爷爷号召,“在有限的钱财上造出无限的可能来。”她包汤圆是把好手,又快又精细。皮子软硬刚好,不厚不薄,绝不会下水煮破搅得一锅油花。我打小就想向她学这门手艺,无奈手笨,失败过无数次,作罢了。有次我实在学得没耐心了,垂头丧气,她笑着安慰我说:“什么时候想吃就和我说,婆婆给你做。”这大概是五六年前的事了,而如今她年岁越来越大,我有时候也会想,以后想吃,婆婆要是不在了,我该问谁要去呢?不止包汤圆,粽子,糕,包子,烧饼,外婆都很厉害的。可惜她身体越发不好了,最近几年,都是托作坊里加工,以后怕是再也吃不着这味道了。想到这里,总有几分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