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星移,岁月无声。人走在前面,身后不断留下脚印。那无数的脚印,是一个个生命的着力点,时间把它们连成了一条独一无二的路,刻记着生命的每一寸进程。
有贤者言:日月经年,世事无常;人生如月,盈亏有间。岁月本身蕴涵的冷酷而坚实的力量,给人类生命的韧性带来无尽的挑战。于是乎,我们学会把持心灵的阴晴曲折,掂量生命的跌宕浮沉。我们的生活始终处于不断的更迭和变换之中,前路交织无数的艰辛和劫难,也融汇着无数的欢乐和幸福。
暑气难耐,薄尘翻涌,轰隆隆,咚咚咚,铛铛铛……各种响亮的或是沉闷的机械声交织,基建工程如火如荼。
挖掘机、推土机、大吊机驾驶室里的师傅们,深蓝色工服上蜿蜒着大大小小的白色结晶盐轨迹,不时拎起已有好些重量的软旧毛巾,擦去额角滑落的豆大汗珠,接连大口喝上几口脚旁的大瓶“温”水。皮肤随着温度持续升高也由粗糙的浅黄逐渐变成了古铜色,微微泛着即将沉淀的红光。迎着午后略微刺眼的暑光,眯了眯布满淡红血丝的双眼,扛着三伏酷热,继续埋头苦干。
不久的将来,这里将改头换面,一栋栋高层电梯洋房将随着师傅们风雨兼程地劳作下拔地而起。
立秋刚过,步入末伏,未及处暑,几个即将步入五年级的小女孩骑着擦拭得发亮的自行车,车把两旁挂着几个鼓鼓胀胀的食物袋,来到一片偌大的水塘边。
微风徐徐拂过,水面泛起了细细涟漪,波浪一个接着一个,最后没入到水边几簇笔直整齐的碧绿芦苇丛中。杆尖的淡黄色花穗轻柔如棉,随风摇曳。
阳光减弱,暑热退散,如此轻松惬意,女孩们为找到此地窃喜,欢欣之余遂有条不紊取下食物袋。两高个女孩从水塘边挖来数块新鲜的泥巴疙瘩,垒砌起小炉灶,像模像样,此等技能似乎自出娘胎便自然习得,玩泥巴“煮饭仔”是过家家的必备技能之一。
秋季最不缺燃料,这不圆脸女孩抱来从芦苇丛剥来的大坨干枝叶,顺手取来一些塞进炉膛。剩余的两名女孩往灶膛边缘小心放入几枚新挖不久的小红薯,接着往顶部铺上一张还泛着银光的新烧烤网,搁上几串由细芦苇杆穿上的海虾,旁边再放上几个处理干净的半壳扇贝和小生蚝。这些“高级”海鲜食材均出自其中一位女孩家里的小鱼排,而红薯和作为水果的“大番茄”则来源于圆脸女孩家的小菜园。至此,万事俱备,只欠小火一把。
那时还没有如今随处可见的工业化产品——竹签,孩子们常用的点火工具也仅是火柴,物质的单调不妨碍探索欲的肆意膨胀。她们几个要么是独生子女,要么是政策的缘故有个比自己几乎大个8、9岁的哥哥或姐姐,均是属于那个年代的特殊印记。孤单而不孤独,大家分外珍惜这份后到的“手足”情谊,闲时相聚不管做什么都是开心愉悦的。
几个女孩屏住呼吸,稚气未散,满眼尽是期待。随着“哧”的一声,明快的火苗从崭新的炉膛慢慢变大变亮,大伙不约而同鼓起掌来。不一会儿诱人的香气接连不断地从炉子上方升腾开来。可没一会虾须虾足就被肆意上窜的火苗烧焦,烤糊的蛋白质味道也随之而来。显而易见,第一批虾由于经验不足导致外表焦黑与橙红参半。不妨碍女孩们对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满心自豪溢于言表,焦香相较平时中规中矩的白灼手法也别有一番风味。
扇贝和生蚝们倒是在高温的炙烤下滋滋冒着奶白色的汁液,圆脸女孩不慌不忙地逐个翻面。待贝肉和蚝肉慢慢收缩,由绵软变得紧实,淋上几滴生抽,大功告成。那时还不懂现在的灵魂小料——金银蒜蓉,小小酱油可调万物。一个个小贝小蚝跟随着简易竹筷置入口中,汁水在唇齿间迸出流淌,满口鲜香,回味无穷。
失败乃成功之母,意识到火候对食物的重要影响后,圆脸女孩对第二波虾串改用中火,温度尚足但不窜至食物,除了虾须虾足依旧难逃烧糊,其余均好。不一会儿诱人的橙红与鲜香兼具,意味着本轮可以被毫不谦虚地打个90分,颇为成功。蘸上酱油,满心满眼的满足感从身体“溢出”进而散发至空气中,感染着彼此,食物可跨越种族和阅历成为连接情感的强力纽带果真不假。
待虾串和小贝享用完毕,火苗渐灭,拿去熏得焦黑的烧烤铁网,捞起几个外表同样焦黑的块状物,剥去碳化表层,可口的香甜味随之而来。随着家中柴火炉已消失多年,这种食物也随之变得稀有珍贵,多年也见不上吃不到几回。烤红薯的滋味在记忆中可谓经久不散,胜过一切烤物,只要有机会参与烧烤“派对”,它永远是食材中的主角。朴实无华,能力巨大,魔力碳水所带来的极致愉悦在口腔中尽情蔓延。待享用完毕,双手已覆满焦炭粉末,衣服和脸上也难逃几笔,配上暑风扰乱的几缕发丝,野外求生即视感让女孩们笑得前俯后仰。
小心翼翼浇灭小火堆,拾掇拾掇各类过程垃圾,好好地饱览一番眼前仍旧不时泛起微波的小水塘,走到水边掬起几捧清澈的凉水洗去大部分黑色痕迹,沁凉感充盈五感。最后吃上几口清爽解腻的原生态老番茄,给开学前夕的小“派对”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过了一些光景,那片曾承载着几个勇敢女孩第一次结伴户外野炊的绿野水塘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排齐刷刷的崭新房子,时光匆匆,似乎不曾为谁停留片刻。
大家按时长大,成家立业,为柴米油盐忙忙碌碌。偶尔为了诗与远方,奔走见识不同的名山大川,穿街走巷在古巷楼阁当中,眼界在探索求知中不断延展开阔。
某个明媚的午后,闭上双眼,远去的记忆瞬间在脑海泛起一阵阵涟漪,这是属于五个女孩的珍贵童年,抵住了时光匆匆的不断洗礼,仍在,幸甚至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