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鲁先圣
人间最深刻的对话,是孤独者与孤独者的对话。叔本华认为,思想者最好是个聋子,听不见世界上的噪音。处于尘世人群中的思想者,注定是一个寂寞的孤岛,独自守望着自己思想的果园。
自有人类艺术以来,没有人比梵高更加寂寞。他生前只卖出了一幅画《红色的葡萄园》,还是他做画商的弟弟为了安慰他而购买的。他一生创作出了八百幅油画和七百件素描,可是个人画展是在他去世两年以后举办的。他活着的时候,人们说他是一个疯子;但是今天,他的画作成为人类世界最昂贵的艺术品,他成为人类的艺术之神。
面对黑暗与不公,左拉发出这样的怒吼:“我抗议!”冰心说:“我请求!”
我一直在用自己的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世界,我知道,以我的力量,我改变不了什么,但是,我可以这样选择“我拒绝”。在我看来,拒绝,起码可以让自己崇高。如果连拒绝的能力都没有,就意味着把自己的灵魂和良知,交给了荒谬和野蛮。
如果你与一群矮人为伍,要求得安全与认同,你只有也变成一个矮人,甚至比矮人还低。如果你高出一截,鹤立鸡群,你的脖子就有可能被斩断。所以,如果你有高远宏伟的抱负,你必须脱离矮人的群体,去杰出者中间,见贤思齐,用不了多久,你必定就成为他们中间不可或缺的一员。
爱因斯坦是神灵的使者,他告诉我们:人只是宇宙中的一粒微尘,人在世上,是尘埃的偶然落定。他使我们知道自己在宇宙中的位置,摆脱掉盲目的自大自负和好高骛远。
人到中年,沿着河岸散步,听水流潺潺、莺歌燕啼,看树影婆娑、百花绽放,我感觉自己被美好的生命围绕,心灵依然年轻。曙光把我的眼睛带到太阳面前,朝霞万丈,大地如此辽阔,我们有什么理由不拥抱热爱这样一个美丽的早晨?
当我进入艺术世界的时候,我总有在提醒自己:生活,就在不远处。当我身在尘世生活中的时候,我也不忘提醒自己:艺术,就在几步之外,就在我的内心。那是一枚落叶,一棵衰草,一缕阳光,一个眼神。
年轻的时候,我曾经被美丽的语言蒙蔽过眼睛,自己甚至幼稚、荒唐地把骗子奉为旗手。中年以后,我明白了,于是我用我一个个带血的文字,擦干自己的泪痕,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声音。
但丁的《神曲》中有这样一句诗:“在我们人生的中途,我发现自己正处在黑暗的森林。”很久以来,我也都有身在森林的感觉,森林无边,没有路径,自己犹如迷途的羔羊。可是,当人过中年,当我经历了长期的寻找与摸索,我知道,自己的心灵,才是穿越森林的向导。
我一直在漂泊当中,四海为家,一卷书一只笔走天涯,但是太阳一直都像亲人一样跟随着我,给我光明,给我温暖,也给我方向。而且,我深深领悟,每一个黎明都不会是简单的重复,每一天的太阳都是新的,我每天都为壮丽的日出激动不已。
存在主义草创者萨特告诫人们:“要爱挫折,爱自己的挫折。”经历挫折的时候,我们的身心,才是最真实地贴近大地,贴近尘世,不再生活在假象和浮华当中。挫折比成功给予我们的更多,而且,没有挫折,不会有成功。
每天,我都在书中看到许多美好的精灵。我每天还在大地,山川,河流,草丛中发现无数美好的精灵,蝴蝶、小鸟、秋蝉、蟋蟀,它们在大自然中快乐自由地飞翔鸣叫。我感觉自己时刻都被生机勃勃的精灵簇拥着,即使遭遇挫折,也找不到消沉和颓废的理由。
每当想到在茫茫宇宙当中,我们的人间有那么多如诗如画的山水可以登临,有那么多开满鲜花的景色可以欣赏,有那么多智慧的书卷可以阅读,有那么多神秘的宝藏可以探究,我就无法停下自己胸中澎湃的情思。这些,哪一种不值得我热情而忘我地投身?
《庄子·田子方》有句:“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指最可悲哀的事,莫过于思想顽钝,麻木不仁。经历过大劫难之后,依然对未来抱有信念,才是最可贵的信念;经历过大挫折之后,依然对人生充满信心,才是最可靠的信心。
信念在,信心在,一切都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