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张,陈国人,姓颛孙名师,字子张,比孔子小四十八岁。
子张是孔子晚年弟子,才华横溢、性情疏阔、志气不凡。曾子评价子张:“堂堂乎张也”,相貌堂堂的子张啊。《孔子家语·弟子解》也说子张:“为人有容貌资质”。子张的相貌,一定是差不了。堂堂正正,胸襟气度都不一般。
这个相貌堂堂的子张,开创了韩非子所说的战国儒家八派之首的“子张氏之儒”,也算是宗师级别的人物了。说到这点,很有趣,孔子晚年四个学问最好的弟子,子游、子夏、子张、曾子,可以说个个都是大师级的人物。子游当时名气很响,当过官,尽心尽力实践孔子的仁政,为人耿直,见识、学问也好得一塌糊涂。但他在当时的影响力,却很小,死后也无人宣传或者继承他的思想。大概是教育没搞好的缘故吧?呵呵,没在史书中找到子游的弟子如何如何的记载。子夏呢,学了孔子,收徒授学,相当的红火。虽然没被韩非子列入儒家八派,但他身居魏国西河,被魏文侯放在老师的位置上,吸引了当时大批人才前往西河,使西河一跃成为当时的文化中心。他虽然没当过大官,但他的弟子乃至再传弟子,却是战国初期魏国变法的风云人物。所以子夏在当时以及身后的影响,是相当的巨大。而子张呢,在《论语》第一次出现,就是问孔子怎样当官,“子张学干禄”。后来又问如何从政为政。可是这个老是问怎么当官为政的子张,却从来没有做过官。他走的也是收徒教学的路子,搞学术和教育,终于开创了战国时期有影响力的儒家学派之一——子张氏之儒。不过,跟其他战国儒家八派一样,子张氏之儒也没有走太远。后来赫赫有名的是荀子和孟子。但是荀子的思想自成体系,比起孔子和孟子,他更具有现实主义精神,他的两个弟子韩非子和李斯,是法家的代表人物,因而很多人不同意把荀子归入儒家。这样看来,后来儒家只剩下孟子了。而孟子是子思的再传弟子,子思则是孔子的孙子、曾子的学生。孔子—曾子—子思—孟子,被后来的儒者称为道统,被认为是唯一正统的儒家思想。四大弟子,到后来谁的影响最大?反而是那个看起来笨笨的曾子。所说搞好教育很重要,没有好的弟子以及好的再传弟子,再牛也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呵呵。
闲话少叙。再说子张。子张在历史上的记叙很少,但在《论语》中,他与孔子问答的次数仅次于子路和子贡。可见子张的好学以及孔子对他的宠爱和器重。作为孔子最为年少的弟子,子张同学少年得志,目光高远,性情豁达,博学多才,重大节而轻小道。说话得体,不拐弯抹角,不像子路同学有点草率,也不像子贡同学有点圆滑,当然更不像宰予同学那样咄咄逼人。他向孔子问为官、问政、问孝、问文化、问仁、问善、问明、问德、问士、问行......,几乎包括了孔子学问的全部内容。子张还会做笔记,把孔子的回答记在腰带上,“子张书诸绅”。子张不光好学,学得也很好。他扩大了士的精神内涵,“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子张篇第十九·一)。而笃道弘德是相当重要的,“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子张篇第十九·二)。在交友上,他比子夏的胸怀要宽广。子夏笃信孔子的“无友不如己者”,“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而子张却说:“异乎吾所闻:‘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贤与,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与,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似乎有渡人的心态,呵呵。当然也可以说是大而无当。他们两个人,性格上有点相反,孔子就说过:“师也过,商也不及”,同时孔子又补充说“过犹不及”,算是认为两人各有特色、不分上下吧。
相貌堂堂的子张,是非常注意自己形象的。他“宽冲博接,从容自务(《孔子家语·弟子解》)”,对人对物宽容谦虚、广泛接纳,注重自己的行为举止。他的庄容之貌连孔子都自认不如,“师之庄贤于丘”。但“孔子门人友之而弗敬”子张,虽然对他友好,却并不尊敬。为什么呢?因为子张“居不务立于仁义之行”,不致力于做仁义的行为。孔子甚至还说:“吾欲以容貌取人也,则于子张而改之矣。”(《孔子家语·五帝德》),对子张太注重表面上的功夫而不满。子张太注重形式了,他完全继承了孔子关于礼仪的思想,却只学到了“仪”这一皮毛,没有领会“礼”的精神内涵。这就走了偏道了。子张在心理上是有缺陷的,孔子精辟的评价说“师也辟”,就是说颛孙师这小子有点偏执,自我感觉太好。所以孔子教导他要多闻慎言、多见慎行,要“主忠信,徙义”,如果你当官了,要“居之无倦,行之以忠”。他与孔子有这样一次问答。
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子曰:“是闻也,非达也。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邦必达,在家必达。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颜渊篇第十二·二十)
子张认为的达士,仅仅是“在邦必闻,在家必闻”,有个好名声罢了。孔子一针见血的教导他,真正的达首先要“质直而好义”,品质正直崇尚正义。而闻只不过是“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表面上做足仁的模样行动上却有所违背,更要命的是竟然还自以为这就是仁人。孔子之语,句句为子张警示。
孔子去世时,子张才二十五岁。子张后来做得怎样,并没有什么记载。只是在《论语》中,子游评价子张“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曾子呢?虽然他先夸奖说“堂堂乎张也”,却紧接着说“难与并为仁矣”,难以与他一起行仁道。看来子张并没有多大改变,他的确是一个很难得的人,无论容貌、才学、品行,都是上上之选,但就是因为“辟”和“过”的缺陷,始终入不了仁道。不过,子张始终把成为君子作为自己追求的目标。子张晚年病重的时候,把他的儿子申祥叫来,对他说:“君子曰终,小人曰死;吾今日其庶几乎!”实事求是的说,作为君子,子张还是够格的。
不过,子张后来的弟子就不一定了。在注重容貌举止方面,他的有些弟子做得太过分了,“弟陀其冠,衶禫其辞,禹行而舜趋”,居然在穿着打扮和言行举止方面处处模仿舜和禹,难怪被荀子批评为“贱儒”。这是十倍加强版的子张灵魂附体吗?这样的子张氏之儒自然无法再继续下去。容貌气质才学俱佳的子张,其成就不如博学平易的子夏和坚毅不拨的曾子,难道其端倪就在于“堂堂乎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