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写的众多戏剧中,《仲夏夜之梦》被公认为莎士比亚第一部杰作,也是演出最多、最受观众喜爱的一部。今年夏日,终于有一个契机让自己静下来,去浸入经典,哪怕灵魂能在剧中的魔幻与玄机中片刻停留,也是喜悦的。
故事的开头,赫米娅被父亲拉到忒修斯殿下面前,指控她不按自己的旨意恋爱。如果执意不遵从父命,将受到很严重的惩罚,甚至被处死。这仅仅是戏剧的开端,就闻到了浓厚的父权主义社会的气味:意志的违背可以严重到要用生命做审判……从这里开始,女主赫米娅身上的自由反叛精神,暗暗发酵。
随着事件的发展,不出所料,两个不屈于封建例律,追求自由平等、爱情至上的恋人在时代的枷锁下终究决定逃离,更像是为了信念发出的宣战。不言而喻,这里的上演的一切,又是关于爱情。赫米娅爱着不受王权父权中意的拉山德,得到赫米娅父亲准许的狄米特律斯没有缘由地爱着赫米拉,而为狄米特律斯所负地美丽的海丽娜,又毫无保留地艳羡着赫米拉的一切……当我们把剧中的人物名称换成路人甲,会发现,似有古老的法典跨越时间空间挥舞着魔法笼罩和驱使着人性。
“一切卑劣的弱点,在恋爱中都成为无足重轻,而变成美满和庄严。”莎翁的字,散发着灵魂的质感。而爱情的谜,永远因被魔法蛊惑的人性掺杂而令人耗神。看剧本的过程,也是与它的灵魂慢慢靠近的过程。各色人物在文字的闪烁中跳跃。其中最爱的还是莎翁的描述:快活的夜游者、满肚皮人情世故的婶婶、风骚的牧女、穿靴子的爱人……
接着,赫米娅和拉山德能如约在森林中见面,但预感是莎翁一定布好了局,等我们这些看剧的人一步步接近,再一步步惊叹。
就是这里了。那一边,众人喧嚣着,在森林中排练着期望能在忒修斯殿下婚宴上上演的剧目;这一边剧情如愿迎来了反转:一滴毒液错点鸳鸯,戏剧化地摧残了赫米娅和拉山德之间这份原本的两情相悦。这时四人面对面,各自迸发的愤怒,令场面异常焦灼。人性,此时似乎在毒液的催化下,被放大:猜疑、攀比、欲望、竞争……自我与他人之间无法平衡,内在的自我渐渐微弱,却硬要在人与人之间赢得些什么。精灵迫克饶有兴致地在一旁观看着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呈现的一切,不过,我们也思索着这里是不是该感谢他的阴差阳错。
“疲乏的夜,冗长的夜!”有谁不了解,疲乏的不是夜,是人的性情和心境;“从东方出来的安慰,快照要起来吧!”孰又不是晓得,从东方出来的那一抹亮并不能给人安慰,真正的解药依然来自于心。
这一众人关于爱情的错乱繁综,看似迷人眼,又觉得情有可原。现实中爱情牵扯的心绪和事件,又有多少能比戏剧中的理智和规律呢?
“百般迷梦全消却。(迫克挤草汁于拉山德眼上)醒眼见,旧人脸,乐满心,情不禁,从此欢爱复深深。”一切进入安稳,梦醒了,剧目也快接近尾声。
在结尾最打动人的大概有两处,其一是当一众人表演完,用他们自己的话说,那一场“关于年轻的皮拉摩斯及其爱人提斯柏的冗长的短戏,非常悲哀的喜剧”,波顿谦卑地询问殿下,要不要再瞧瞧收场诗或者贝格摩舞,好像对自己的表演还是没多大信心能获得赞誉,不过,忒修斯殿下最终慷慨的谢罢这个提议并给了他们无比的褒奖,这使得那一个午夜进入到无上的欢腾。因为,“纯朴和忠诚所呈现的礼物,总是可取的”。另一处令人动容的是,在三对爱恋的人相继睡去后,精灵迫克面向观众诉说着由衷的话:
“……这个渺小和无聊的戏码并不存在,不过是一场荒诞的梦……”一语道破了天机。
当一切结束时,一方面因为这里的幻梦和魔法永远只留存于莎翁的剧本里而忧伤;另一方面又因为一切我们所崇尚的纯粹与平衡皆来于生活,亦终将归于生活,所以,同样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