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看到了我和你,但我不想看到下一个这样的故事。
我不想还没争取过,就把自己判了死刑。
2017年7月27日 星期四 晴
50岁,孩子上了大学
很争气,是一个一本
他学的专业你有点看不懂
你只知道工作不一定好找
而且学费还死贵
你和他深夜想聊聊
准备了半斤白酒,一碟花生米
你说着那些曾经你最讨厌的话
还是要为以后工作着想
挑个热门的专业
活着比热爱重要
你们从交流变成了争吵
你发现,你老了
老到可能都打不过这个18岁的孩子
你说不过他,只能说一句:我是你爸爸!
孩子看着你,知道再怎么争辩都没用
这场确立你最后威严的酒局不欢而散
你听的不真切
在孩子回自己屋的路上好像叨叨了一句
“我不想活的像你一样”
这是一篇说说里的一段话。我想,怎么能这么像。
从26岁到死亡,距离这篇文章的开头年龄,我还有6年。
就像这段话最后那个孩子的嘟囔
“我不想活的像你一样”
突然很想哭。
我们好像也变成了这样,你对我说着一堆我反感 的大道理,我桀骜不驯地挑战你的权威。
一度很想不通,以前我们明明很有话聊的,都说女孩子和妈妈比较亲,我却跟爸爸更有共同语言,你听我说心里话,理解我,开解我,我听你讲大人的事。
高三开始吧,我们经常说着说着就能吵起来,可能一直被你惯坏了,父亲的权威在我这里经常没什么用。两个星期回一次家,好多回忆却都是饭桌上两人谁都不服谁的脸。以前平和的聊天情况再也没有出现过,你跟说那些做人做事的道理,我却觉得为什么你这么世故,更厌烦你为何非要让我这么一个年轻人变得像你一样。
你在我最憧憬未来的时候,在还没有经历过我的未来的一切的时候,就为我描述了一幅现实无比而又无趣的景象。
暑假留校,假期开头的时候先回家待了几天,我们好像又有些矛盾,也许一直都有的,再怎么掩盖,价值观不一样终有一天也会爆发出来。
大热天我懒得出去吃饭,就睡到了你下班回来,本以为迎来的又是讽刺语气的关心,没想到这次你没有训我,两手捧着一盆火锅兴致高昂地叫我过去吃。慢吞吞地挪过去,很是疑惑,吃的过程中一直问他今天怎么突然兴起,他说,你明天要去学校了呀,待你吃顿好的。最后一天了啊,我睡得有点点懵的脑袋突然清醒起来。后来不深不浅地聊了几句,他终于说出了另一个目的,本来今天想买个火锅,买几瓶你喜欢的那个什么酒我也尝尝,一起吃吃聊聊天,但酒后来没买。我说,那是RIO,一种鸡尾酒。之后气氛有几秒的沉默,其实我后来慢慢能猜到他大概想跟我聊聊,但我其实没什么兴趣,我觉得,慢慢地我已经知道我们的价值观在某些方面有很大的分歧,我是对未来充满一切想象的年轻人的思维,他是经历很多的世故想法,分歧在那里,再怎么聊最终都不能聊到一块儿去,我已经不想再试了,经常不欢而散很影响感情的。
他可能看出了我没什么谈心的欲望,我看着感觉他有些些尴尬,心里有点复杂。父母与子女之间争斗,最终大多是子女的胜利。
慢慢懂事之后我就尽量不和他怼着了,但惯出来的脾性还是一时改不掉,有些烦躁有点懒,也为了避免待在家里的最后一天还和他们闹得不开心,我第一次很直白地说,我不怎么想跟你谈,我知道我们的观念不一样,再怎么聊也没用的,所以不想说了。我低下头吃饭,没抬眼,余光能看到他无奈的脸。我想,他应该很难过的,因为前几天我跟另一个人吵架的时候用这句话把她弄哭了。但我真的觉得没什么好谈的。后来不再涉及这个话题有一句没一句地说到了吃完,我回了房。
看到这段话时突然就很想哭,真的好像,你当时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是不是,以前的你也很讨厌你现在说的一切道理,以前的你可能也跟你的父亲反抗过,以前的你也桀骜不驯,觉得跟父母没有共同语言。后来,你变成了现在的你,说着你曾经最讨厌的话,长成了你曾经最讨厌的样子。你想让你的孩子尽早地知道正确的生存之道,因为你亲自体验过,所以你不想自己的孩子和你一样经历痛苦却改变不了什么,最后在你这个年纪才迟迟醒悟,然后疲惫地奔走于生活。
突然有些害怕,有时候会很讨厌自己,用以前的眼光来看现在的我,难道不是正在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吗,一些讨厌的点慢慢出现在自己身上,而那些点是为了适应生活而出现的。
有时候从一点点适应的生活中突然察觉到,很惊悚,我正做着自己曾经讨厌的事情,然后呢?然后最终的我会是怎样的?
爸爸,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这么迷茫过,挣扎过,然后被严厉的生活一点点 磨去了自己的棱角,抽走了那灵魂中不一样的东西,像是模具做出来的泥人,再没有了自己的个性。
我怕,因为我看见了,它还没有对我那么严厉,我却不知不觉已经一点点屈服于它,自己把自己慢慢朝着模具做出来的样子修整。
但是爸爸,我宁愿自己在泥潭中翻滚,至少那还有一丝成人的希望,我的信仰在那里,我都还没有很清楚地抓住它,我还想看看它能把我敲打成什么样子。我不想这么早早地就变成一般无二的空壳。
我在这里好像看到了我和你,但我不想看到下一个这样的我和你的故事。
我不想还没有争取过,就把自己判了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