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银城,阴寒多雨。
凹凸不平的老旧小区,停着一辆120急救车。几个妇人,拎着菜,相互打听,“谁家谁病了?”
风把答案吹进耳朵,“好像是姓唐。”
小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横七竖八的几栋六七层高的老式预制板砖楼,大概住有二百余户人家。
在这里住了近十年,除极少数拆迁未搬走的老街坊,大都不熟悉。有的识得面,不知姓什名谁;有的隐约知道姓啥,具体却不知住哪幢楼。楼上楼下,左右邻里很少互动,偶然在窄小的楼道相逢,牵嘴一笑,微微点头,或说声“出呀”“回哟”之类的话,就算是打了招呼。住的距离近,心却好像被什么隔着,人情不及平房时代热络。
十一点半,正在厨房炒菜的我,被几声瓮响惊掉手中的锅铲,以为又是谁家的高压锅爆炸,老旧小区老年人偏多,高压锅爆炸本小区已有六、七案例,所幸无一伤亡,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哟!洗锅铲时,无意间看见救户车开出小区,没有鸣笛转灯,心莫明其妙地紧一下。
小会儿,瓮响声又起,不是几响,是一阵隔着又一阵。一辆面包长安车驶进小区,静静地停在救护车刚刚停过的位置,打开后面的车门。几个中年男人,弓着腰抬着一个黑色的担架,匆匆从窗户对面的楼道下来,都沉默着,把担架平放入长安车,留下几张火纸,几响鞭炮,出了小区。雨中,清寒的风吹着一片半黄的树叶,在半空摇曳了几下,落在地上,无声无息。
黄昏雨停,广场上遇到一楼的老街坊,她说是1幢五楼的老唐走了,午时。老唐其实算不上老,六十出头,宽脸高个,偶尔会站在牌坊下卖点菜,会笑着喊我买菜,称菜时称秆翘得高高的,收钱时会少收个五毛一元的。
前两天,对面四楼的人家娶亲,我隔着窗瞧热闹,看见老唐与新娘子擦肩而过,一下一上,何曾想四十八小时而已,人已远去。
花开花谢,叶生叶落,生命终究只是一个单向的箭头,一开弓,就不可回头。留不住昨天,只能隔着窗说声:“老唐,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