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姥姥家房屋的正门进来是厨房,厨房西边是西屋,西屋再往里还有一个里屋。厨房的东边还有东屋。这四间屋的面积是一样大的。
厨房的两侧的南面连接着南炕的地方各有一个锅台。锅台的旁边都各有一个风匣子,风匣子的对面又放了一个水缸。
西屋,里屋和东屋的南面都有一个炕,从门口直到最里面。炕的北边是一条过道,大约两米宽,和北墙或者南炕是一样长的。
我们来到的那几天里,我姥姥,我妈,我哥还有我都住在西屋,我小姨住在里屋,我舅和我姥爷住在东屋。
我觉得在那里住的几天里,我只在西屋呆过,里屋和东屋我似乎从来没进去过。所以我对我舅,我小姨,我姥爷的记忆并不多,只有零星的那么一点儿。
刚刚到了姥姥家第一天的中午的时候,我觉得渴了,让我妈给我弄点凉水喝。我妈就在厨房里找了一个葫芦瓢,在一个大水缸里摇了一瓢凉水给我喝。
其实在我妈刚刚打开水缸的盖子的时候,在旁边等着喝水的我,就闻到了一股淡淡气味,就像烧开了的水放了很长很长时间一样的气味,又像大热天里被太阳晒过了的池子里水的气味。
在东北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在水缸旁边闻到过这种气味,因为东北的水缸里的水都是冰凉清冷的,喝起来也是有点甜的感觉。到这里的水不但有味还挺难喝。
于是我让我妈给我弄点好水喝,我舅这时候就主动跑过来,在姥姥家的院子里的压井抽出来一桶水,摇了一瓢让我喝!
我喝了几口觉得里面还是有一种淡淡的碱性味,口感还是不好。我舅就拿起钩担领着我去了村子街头的古井挑水去。
我们在路上并排着走,我舅当时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很俊的面容,中等个头,偏瘦的体型,走起路来连摇摆的姿势都挺好看。
他穿着一身和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部队士兵一样的绿色服装,脚下穿着的也是时下流行的绿色解放鞋,配上他英挺脚步,和他走在一起我的骄傲还是满满的。
很快,到了村子街头的古井边,他并没有用井上搭架起来的辘轳,而是直接用扁担钩子勾住水桶放进井里。
当水桶碰到水面的时候,他用力一甩,水桶就扎到水平面下了,把水桶拉上来就是满满的一桶水。
我舅放下第二桶的时候,可能用力的技巧没掌握好,提起来的时候只有多半桶水。
我看见他并不着急地向上提起来,但很快就一松手,咕~咚~一声让水桶猛地沉下去,没过水面,再提起就又是满满一桶水了。
刚刚从井口提出水来,我感觉还是有点冰凉的气氛,但挑到家再用水瓢喝的时候,觉得怎么也没有东北井水的清凉,甘爽。
我舅当时还眯缝着眼,挂着一脸微笑很自信的给我讲:从那个老井挑来的是甜水,可好喝啦!咱家井里压出来的是懒水,真难喝!
我似懂非懂地点着头,迎合着我舅认真的表情。但心里却想着这水和东北山沟里的水相比还是差远了……
我姥爷的记忆就更少了点,刚刚到家的我没注意姥爷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即使出现了,他也是安静地坐在一旁。
在我的记忆中,那几天里他每天都安安静静地在院子里坐着一个马扎子,倾听我妈,我姥姥,我舅还有来我姥姥家的邻居说话。即使我玩竹棒时候打向了他的脑袋,他都是轻轻用手一招架就过去了。连一点瞋怒表情都没有。
我凭着感觉他的身材和他的模样,他的笑容和他的表情,似乎和当年在我家住过的,在我家乡的东山种过香瓜子的姥爷并不是一个人。
这次在家里见到的姥爷是瘦小的身材,安静的神态,干净的面容白里还透着红润。
而原来在我家东山种过香瓜子的姥爷比他的身体厚实多了。原来在我们家种过香瓜子的姥爷表情是慈祥的,而这次见到的姥爷只有安静没有慈祥。
后来我从我妈和我爸的闲聊中,似乎扑捉到一点信息,那就是当年去我家的是我妈三舅,我在姥姥家遇见的是我妈的继父。
几天后,我们觉得在屋里睡觉太热,姥爷又把凉席给铺到院子里地面上,并且在凉席的傍边架起来一堆篝火,驱蚊子。
姥爷则坐着一个马扎,在旁边扇着蒲扇,看着篝火,看着我和我哥凉席上躺着玩耍着睡觉。
躺在凉席上我看见火光把他的脸映的通红。但他还是那样安逸,连扇扇子都成了一种慢节律的动作。
那几天晚上是很有仙境的。我哥,我妈,还有我,并排着躺在凉席上,面对着高空的星辰,星辰的下面是我姥姥家屋檐,屋檐的对面又是一个大垂柳。
垂柳下面又安息一群小鹅。而院子东头的兔子也偶尔的串过来,在火堆旁边溜了一圈又跑了去。小鹅也不时的叫一声两声的。
火堆的烟又时而东,时而西,时而缠绕在柳树中间,又时而聚集到屋檐下。
我不知道我妈和我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我觉得我似乎幸福地享受到深夜才进入梦乡的,好像连梦都没有,因为再一睁眼的时候,火堆就只有一片烟还在继续冒着,东方已是初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