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朵花是完美的(一)
我一直知道没有一朵花是完美的,每次拿到一枝枝花,我总要将外面有些萎黄的花瓣除掉,露出最里面娇嫩完美的叶片。
一次,我买了杜鹃花,枯枝上绽开的一朵朵粉色的小花很娇嫩,手上的力度一大那花就一朵一朵的掉到了桌面,每次我都心疼,想着花越来越少,这就都成褐色的枝条了。等着,等着花败变成了干花,只要不动还能维持假象,只要微动,花瓣纷纷落地,只剩下干枯的枝条了。一日突然想起日本的禅意,“枯”就是其中的一种,在无比干涩枯寂的境界中体会生意,便将闲置的杜鹃枝条插进茶色的瓶子里,将满天星的干花扔在瓶底,总觉得彻底的枯寂还带点凄凉,非要艳粉的满天星添点色,一枯一荣,对比鲜明。既能看到初生绽开盛放也能看到荼蘼的境况,每每看得颇有兴致。
到了后来,鲜花太娇,索性买了干花放在家里,试着练习插插花,附庸风雅。另将晾干的玫瑰、尤加利、棉花、松果等试图全部插在一块儿,却发现难度太大,插的没有禅意反而有点儿像菜市场般热闹,扔掉粉色芦苇,扔掉那朵很好看的棉花,扔掉绿色的石松,长呼一口气,差不多了。四枝尤加利,一朵棉花,一个松果,全然冷色调,终于清静了。这一次,知道了冷寂之美。
一朵花完美的时候人人爱,不完美的时候多数人便厌了,却不知那之后的美才是侵入灵魂的。
没有一朵花是完美的(二)
——谁爱他们
我每次买的鲜花都不是特别完美,但我却见过许许多多完美的花,大小形状颜色无比惊艳。
很多朋友家人问教师工作环境怎么样,我经常不知道怎么告诉他们,我以为的幸可能恰恰是我人生的不幸。这些不幸的源头就在于:谁爱他们?
我对于爱是一个有些迟钝的人,不明白爱是什么?初中的时候有人问我喜欢什么?我不知从何说起。一位男同学在借我的书中悄悄写只言片语时,只觉得是有好感;高中时候问我喜欢什么?喜欢用钢笔在树叶上写着,诸如“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之类的诗句,胶带塑封藏好塞在喜欢的书中;时时哼唱周杰伦歌曲的同桌给人一种明媚的感觉,但也只是朦胧不清的喜欢。
什么是爱?一直不明白。思考这个话题是从大学的第二年,一直延续至工作第五年,这种修行的状态被打破是我的宝宝来到世界的第一年,为什么这样一个生物来到了我的世界,破坏了我的平衡。第二年开始觉得这个生物真的和我要纠缠起码十八年,那惰性的日子必须克服掉,出不去远门,就在附近的地方拉他出去游玩晃荡。其中很重要的一个理念就是让他去喜欢自然,观察一花一草,看蚂蚁搬家,赏雨后彩虹,但他着实让我大跌眼镜:看到蚂蚁搬家就用脚踩踏小生灵,携他低头嗅嗅花香,只见他迅雷不及掩耳便掐掉花头;雨后带出家呼吸新鲜空气,便一直执着于踩那大大小小的泥坑,乐此不疲;和同伴玩耍时常争执上手,惹得小朋友哭声连连。曾几何时,我为此焦虑不安,唯恐他到处惹是生非。但我还是尽量耐着性子看他一点点转变,带着他一步一步走,只因我爱这个外星生物,虽然他是从我肚子里冒出来的,但我觉得他对我来说还是外星人。这个时间我明白了父母之爱意味着什么,明白了爱,之后的伤痛也就随之而至。
第一话 角落里的男孩
九年级新接手了一个班,班里有个男孩子,不论是听写默写还是背诵,总慢半拍。上课想要多关注一下他的学习状态,角落里的他总是不敢正视我,每当目光相遇,便很快垂下头,每次重新来过听写,也都是怯懦生涩,软塌塌地含胸立着。
我多次降低要求,还是不能达标,我内心为他着急,常与他谈心,但他每回对我都眼神躲闪,报以怯生生的苦笑。
月考后成绩下发,意料之中的差劲,这次交谈,看他抬头依旧不变的是怯懦的眼神,那一刻,我承认我没有耐心了,说了一句至今悔恨不已的话:“你是一个男生,能不能挺直腰板儿说话,别总是那么胆小,努力把成绩提上去,底气也就足了。”说完,他还是无措地看着我,夹着一丝苦笑,又略带抱歉,双手反复地捏住衣角,身体作出随时想要逃离状。继而,我帮他分析成绩,给他学习上的建议,末了他还是一句未说,只留给我一个沉重的背影。
那句武断的指责,让我愧怍不安,时时受到内心的谴责……因为,半月后,我才知道他其实早就病了,由于妈妈是高中老师,爸爸是访惠聚干部,二人对他期望极高,这孩子极力使自己不掉队,但因为实在是基础薄弱,力不从心,长期情绪焦虑积累在心,抑郁成疾了……
知道实情的那一刻,我的心深深地刺痛了,跟曾经被同样问题困扰的老公说起,已是眼泪不能自已,只剩满心自责。迫切想跟这孩子说句对不起时,他已被家长接回家养病了,至今还未回到课堂。
每每看到角落里,那张空荡荡的课桌,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第二话 看我的钥匙
《荷叶·母亲》是七年级上册的课文,雨打红莲,荷叶护莲,文字饱蘸深情,正当我兀然陶醉地讲着,最后一排的小女孩低头在课桌里在埋头画着什么,走上前问她
“你画的是什么?”
“妈妈睡着的样子”
“画得多美啊,你见过妈妈睡着的样子吗?”
“见过,但她已经……去世了”
前边的旁边的抢着说“她妈妈死了”说到敏感点,小女孩和旁边吵了起来。之后一节课她完全没听,最后课下了,她从脖子拉出一把钥匙,骄傲的说:这是我家的钥匙,我自己回家,我还会做饭呢!
第三话:别说他傻
去听一节七年级历史课,不熟悉历史的课堂模式,我选择坐在最后一排靠窗户的一个男生边上听。老师让学生筛选文本信息,导案填写儒家道家相关知识点,男生写得很快。
这时,老师走到了我的边上,给我指指男生,又指指自己的脑袋,悄声说,这个智商有问题,她的悄声也足以我和男生两个听见,顿时觉得不好意思,看他丝毫也没反应继续在听课。
又一次自主学习,我看看隔壁的女孩,老师走过来,无奈的说:这两个智商都不太好。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他在写,在勾画,一样在举手!
老师,我在努力让你看见,请你等一等我,我保证不掉队……
老师,当我在打开素描本的时候,请你看看我,我记得妈妈睡着的样子的……
老师,我写得很快,很认真,请你看看我的手,我一直在举手!
这些花朵都是长在石块杂草丛生的野外,一生的风雨早早就已经开始。讲给年过半百父亲听,也只是叹,这一辈子的命……哎,能好到哪里去。我知道,无数备受呵护的花儿尚且遭受磨折,何况他们?但那足以滋养一生的对爱,对善意的火种,就握在老师的手中,一个微笑,一句夸奖,一个拥抱,一个摸头,一个俯身……教育的真正目的是让学生成人,成为一个有独立人格,有自主思考,有幸福感的人。但首先,请把他们当做一个人。
没有一朵花是完美的(三)
我知道寒冬将至
地下是最安全的堡垒
很久很久我悄悄探出了一根细条
咦,有声音,哎,有太阳,
噢,有石子儿
呀,风来了 雨来了 鸟来了
来了又走了
叶黄了 落霜了
好冷 我没有感觉好点
那风那雨那雪
我盖了床棉花被
咦 哎 噢 呀
后记:世间赠我以爱,我须还她以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