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文青
阿杜是第一个来到535宿舍的,给其它535伙伴们的第一印象就带着满满的文艺青年范:白净的圆脸上架一幅黑框近视眼镜,躺在床上静静看着《欧亨利短篇小说集》,看到有人进来,放低书本,略微起身,朝来人微微一笑,算是招呼,然后继续埋头于书本中。相比其它人甫进象牙塔时的一脸东张西望的兴奋劲,阿杜这股儒雅的气质深深的打动了他们,不由得对阿杜另眼相看。
后来才发现阿杜对外国文学的热爱仅限于此,那本给阿杜带来声誉的《欧亨利短篇小说集》长期静静的躺在他的床架上,很少再被拿起翻阅,取而代之的是厚厚的《寻秦记》和《大唐双龙传》。
通俗文学只是阿杜的消遣读物,阿杜的文艺范在于他在古诗词的修为上,自称已熟读唐诗三百首,可吟诗做赋。可惜阿杜性格淡泊,不以此技能哗众取宠,未见有诗文流传民间。
小李是535宿舍中唯一在诗文上与阿杜有共同语言的人,有幸见过阿杜的诗文集,那是一个小小的黑色笔记本,里面散记着阿杜的诗与词,工工整整,讲究格律和词牌,小李一一细读,佩服之余,也会就其中一些诗句在用字上给出建议,二人遂推敲一番,若认为是合理的改进点,阿杜都能欣然接受。
在小李看来,阿杜更多的是把诗词作为抒发心绪的载体,这些诗词个人风格强烈,具有私密性,是不值得张扬和扩散的。
小李对阿杜的这种心态不以为然,曾私下里把一首名为《江城子》的词作拿给同学看,“暗夜无声秋风凉,倚寒窗、卧冰床......”同学一见之下,由衷赞叹,当听说是阿杜的作品后,赶紧誊在了笔记本上,以备细细品读,看到读者反馈良好,小李也为阿杜高兴。但这一次的传阅事件可能犯了阿杜的忌讳,小李后来再也没有机会读到阿杜的新作了。
02 好人缘
阿杜来自贵州,贵州地处西南腹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国家出于战略安全考虑,在贵州安顺建立了一批与飞机制造相关的军工企业。阿杜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当年响应国家号召来到贵州的偏僻山村建设国防,他们所在的军工厂隶属中航工业集团,主攻发动机制造。厂子规模宏大,配套设施齐全,与周围落后的乡村世界构成了一个奇特的二元对立结构。
阿杜在厂办学校里读完了高中之前的全部学业,从小学到高中,同学和玩伴都是同一拔人,得益于厂办学校高出一截的教学水平,阿杜压根没有体验过升学压力,同班同学中,阿杜的成绩不过是中游水平,这让来自高考大省,历尽辛苦才考入北京重点院校的老李和小李觉得不可思议。
或许是相对宽松的成长环境造就了阿杜豁达从容的性格,从不见阿杜有过烦忧,与阿杜相处的时候,都会觉得特别轻松。
在宿舍里,阿杜简直是气氛的活跃剂,话题制造者,平时最喜欢拿上铺的三爷开涮,如果说三爷有招黑体质,那么阿杜就是有招人的体质。
阿杜人缘很好,男女通吃,老少咸宜,这一点连混得了江湖、耍得了花枪的老李都自叹不如。每逢班级集体活动,阿杜若在,必然是最容易被起哄的人;如果不在,535的伙伴们需要不停的回答关于阿杜去哪的问题。
阿杜是535宿舍里另一位在身材上有特点的人,在于他那一对令女生都羡慕的屁股,大而浑圆,翘而紧实。伙伴们私下里嘀咕,回到古代,阿杜的臀形是可以用来印寿桃的,拥有这样性感的屁股,免不了被“好色之徒”揩油。
阿杜贪睡,宿舍伙伴叫醒他的方式,往往是在他厚实的屁股上拍上一巴掌,借机感受下那富有弹性的手感,阿杜想必是早已习惯,顶多翻个身,笑骂一句:“你们这伙流氓”!老话讲屁股大的女人能生养,而对屁股大的男人该有的能力,却语焉不详,535的伙伴们通过对阿杜的观察,填补了这项研究空白——屁股大的男人桃花旺,但容易为情所困。
03 小丽
如此受欢迎的阿杜,在535宿舍里最早谈上恋爱,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阿杜谈恋爱的经历却带有传奇色彩——那绝对是只有在青春电影里才能看到的剧本。
某天,阿杜给在另一高校的高中同学打电话,恰好人不在,接电话的是跟阿杜同学一个宿舍的女生小丽,一般情况下,知道要找的人不在,电话自然就挂断了。也许是无聊,阿杜偏偏顺势和小丽聊了起来,从入门的自我介绍开始,话题逐渐深入,两人越聊越投机,竟然一直聊到电话卡没钱,阿杜才恋恋不舍的挂断了电话,面红耳赤,依稀是春情萌动的样子。
仅靠一通电话就能和素不相识的女生打开话匣子,阿杜出色的撩妹功力让老李、三爷、小李等围观群众佩服不已。
之后阿杜暂别了宿舍卧谈会,另起炉灶,跟小丽开始了频繁的电话私聊模式,每次以一张20元面值的长途电话卡为限,打完为止。为免受卧谈会的噪音干扰,阿杜跟小丽的电话聊天都是在被窝里完成的。
外面开着卧谈会的其它伙伴有时特意休会,听着阿杜被窝里微弱的窃窃私语,难捱好奇,装模作样的担心起阿杜的身体来——这货再不出来透口气,会把自己闷死在被窝里的。便特意的提高嗓门,大声呼喊着阿杜,传达善意的提醒。
阿杜要么一手捂着电话,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换一口浊气,扔一句莫要打扰之类的话,一头又扎进被窝。要么掀起被子一角,露出硕大的屁股来,放一串连绵的响屁,当作回应,再把屁股缩回被窝,继续和小丽卿卿我我。
阿杜很快就和小丽确定了恋爱关系——在没有见过面的前提下,那时候电脑刚刚普及,流行网恋,535的伙伴们把阿杜的恋爱称为话恋,认为阿杜操之过急,万一小丽是个恐龙,恐怕不好意思脱身。
阿杜对此信心十足,声称已经向同学打听过小丽的长相,属于清秀可人型,绝对是自己的菜。一心要将爱情进行到底的阿杜,从未间断和小丽的电话联系,每逢周末还要坐车到廊坊看望小丽。
为了应付不菲的长途电话费和约会成本,阿杜只能以物质换精神,极力降低生活标准。泡面、馒头、老干妈晋升为阿杜的饮食三宝,在阿杜看来,只要心里美,吃得差一点也无妨。但细心的535伙伴们发现,污浊的被窝空气和低标准的伙食在损耗着阿杜的精力,当他再掀起被角露出屁股,已经放不出连串的响屁了,而伙伴们仿佛闻到了一股辣椒味。
大学里的爱情单纯美好,又脆弱易折。相爱容易相处难,距离始终是阿杜与小丽爱情的先天不足,虽然阿杜足够幽默体贴,当小丽身边出现了更好的人选时,阿杜被取代了。
与小丽分手后的一段日子里,阿杜行为如常,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失落,倒是535的伙伴们因为亲眼见证过阿杜的用心和付出,很为阿杜不平,但也无可奈何。然而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有着诗人气质的阿杜在失恋中迎来了他诗词的高产期,或许表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心中情绪难平,寄情于诗词才是阿杜特有的排遣方法。
04 第二梦
没有人确切知道阿杜和同班女生檬是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两个人的学号相邻,平时阿杜借近水楼台之便,在作业、考试上没少麻烦檬。逐渐将同学友情升华成爱情,与檬成双入对,出没于校园的各个角落。
535的伙伴们把檬戏称为阿杜的“第二梦”,“第二梦”的出现让阿杜少了很多在宿舍睡觉做大梦的时间,反而成了“第二梦”的全职陪护,每当阿杜独自背上书包,意气风发的走出535宿舍,招呼一声:“哥们上自习去了”,伙伴们心领神会——这小子又去陪“第二梦”了。
檬温柔娴静,对阿杜很好,阿杜在这份感情里处得轻松滋润,生活水平也比上一段感情提高一大截,宿舍里又能听到他连串的响屁了,并且常让几个牌友常常为双升级的三缺一状况恨恨不已。
到了大三下学期,每个人不得不面对毕业后的选择问题,考研、工作、或者出国。对于“不学无术”的535众好汉,工作是伙伴们共同的选择,四年的情谊难舍,感情上都想留在北京继续打拼。
而檬早早的在校园招聘中落实好了工作,是班上仅有的几位提前确定好工作的同学之一,工作地深圳,很远。谁说毕业就意味着分手呢!阿杜决定对“第二梦”陪护到底,同去深圳发展,然而阿杜和老李一样,是535宿舍中一对在及格线上挣扎的难兄难弟,在校园招聘中没有什么竞争力,只能等毕业后到了深圳再找工作。
老李既舍不得阿杜离开京城,也不看好阿杜在深圳的发展,极力相劝:在哪里人生地不熟,生存太难。阿杠明白这些,但为了爱情,义不反顾。阿杜离开北京那天,老李送他到站台,两人相拥作别,泪眼模糊。
阿杜和檬在深圳的经历鲜为人知,伙伴们偶尔零星的听说,阿杜找工作不太顺利,他们分手了,阿杜在回到老家的厂里上班了。现实的残酷打破了阿杜对坚贞爱情的美好想象,校园的浪漫缠绵终抵不过生活的柴米油盐,在深圳的阿杜极少和535的伙伴们联系,这让老李耿耿于怀,听说了阿杜的不如意,老李释然了——可能这是阿杜自己都不愿意多提起的经历吧。
毕业后的第五年,阿杜到京城出差,伙伴们重聚,阿杜和小李聊起诗词,说他后来仿照《春江花月夜》的格律写了首长诗,小李认为那是为了怀念“第二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