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欢买四件套,不仅喜欢给自己买,还给我全家人买,我妹妹家铺的四件套是我买的,我妈妈铺的是我买的,我爸爸铺的是我买的,我宿舍铺的……
前两天我妈说每次下班回屋里躺床上就想到我,因为法兰绒四件套是大姑娘买的,很暖和。其实小时候我家的四件套都是拼接的。
小时候我们全家在静安区共康三村做生意,妈妈开杂货店,卖米卖油卖菜,妈妈还是出色的裁缝,我爸爸在工地干活。这也是为什么我爸妈能供得起三个大学生。
倒不是说这些活有多赚钱,而是他们很勤劳,二十年前就已经送货上门了,小区里的买米买油买啤酒甚至买袋盐或酱油一个电话,我爸妈都送货上门。
杂货店门口摆着一台破旧的缝纫机,妈妈的缝纫技术很好,给人做床品,睡衣,修补衣服,换拉链,很多人找她做缝纫,一天到晚都不闲着。
而且妈妈很热情,对待哪个顾客都打招呼笑容满面,小区的很多人从我家路过即使什么都不买都要和我妈打招呼。
那时大超市也开始火爆起来,小卖铺生意每况愈下,很多人都不愿意到杂货店买,所以缝纫的活和米油还能卖的出去,大宗百货食品比较难卖了。
记忆最深刻的是家里的床单被套枕头都是妈妈给别人做床单服装剩下的边角料拼起来的。
尤其是枕头,妈妈总是用边角料缝制成枕套,然后里面塞上不穿的棉袄和毛衣,小时候家里的枕头各式各样的从来不缺,前两天在家妈妈还用老办法给我做了一个枕头。
小区有很多善良的上海人家经常把自己家孩子不穿的衣服送来给我们,无论什么我妈都满怀感激的收着,还会送别人一点家里卖的菜或食品作为感谢。
但是有一天发生的事情我现在还记得,那天一个年轻时髦的上海阿姨拿来一块布让我妈妈做被罩,说下班来拿。
像往常一样,我以为边角料没用,而且那个花布很好看,我就偷偷把剩余的边角料收起来准备作为床单拼接。
没想到对方来拿的时候执意要边角料还说我妈没经过她的允许私藏自己的布,那时候看着妈妈窘迫的样子,我躲在被子里不敢出来,对于我来说外面发生的事实在尴尬无比。
后来妈妈找到我藏布的地方还给人家并且道了歉还免除了费用,这件事烙印在我的记忆力无法消除。
小学时候的班主任是个和蔼可亲的上海阿姨,女儿在读大学,班主任知道我家开杂货铺的,虽然住的离我家远,但居然坚持一年在我家买米,每次50斤。
爸爸骑三轮车送去,一袋米的利润虽然只有五块钱,在那时已经很不错了。然后有一次班主任拿来了两床九成新的丝绸四件套,说送给我们的。
那个四件套触感丝滑,花纹很美,还有床裙花边,虽然我家不是席梦思床,而只是高低铺和钢板床,但是铺上班主任送的四件套就变得高端了一些。
但是后来我回去读高中,有一年寒假来上海在公交车上,我记得那年很冷裹着大棉袄,车上看到一个人很像当年的班主任,我竟然没有勇气上前打招呼,如今想起来还是懊悔不已。
其实很多上海老阿姨都很热心善良,有一次电梯里有个做工地的外地中年农民工,背上背着很重的钢筋,下电梯出门后不小心摔了,屁股坐地上,被压的站不起来。
电梯里的上班族们都站在那里不动,几个上海老阿姨把大叔架起来,包解下来,人搀扶到一旁坐着休息,并且询问有没有事要不要去医院。
当时就觉得上海还是一座很有温情的城市。
我想这大概就是我喜欢买四件套的原因,因为小时候家境的窘迫还有用百家布床品带来的温暖和那些回忆。
但是这些温暖也是长大后买多贵的四件套也不曾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