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抚慰,悲伤逆流成河

孩子撕心裂肺的大哭声透过听筒传来,悲伤弥散,扭了她的心。

“妈妈,妈妈”孩子哭喊着,夹杂着咳嗽声。因昨晚没睡安稳,早上直到妈妈出门前还在酣睡,结果醒来却不见了妈妈,病痛裹挟着失落袭来,一股脑经由那哭声宣泄出来。

她快步走出办公室,来到楼下,快步走上人少的林荫小路,马上低着头,再不去关注周遭的一切,只埋头专注于小小听筒中传来的孩子的声音。

“哎呦呦,宝宝哭了,好伤心哦”。她柔声安慰起孩子。她庆幸自己不断的学习,即使隔着半座城市,只透过看不见的电波,她也有能力将孩子安抚好,一如在她身边。

孩子依旧哭着、喘着,含含糊糊的哭声中喊着“妈妈,妈妈”,“嗯嗯,妈妈在,我家猫儿哭了,好伤心,妈妈知道。妈妈也好想你,“来,妈妈抱抱,妈妈亲亲,么么么”。她耐心而专注的安慰着,哄着,越来越多温柔的话语渐渐织就一张温暖的网,包裹住孩子低沉的心,一点点注入能量。

她在小路上徘徊往复的走着,听着,循着那声音调整着语气和声调。不一会儿,孩子的哭声渐渐趋于平稳,她问道,“宝宝想妈妈了吧?”孩子抽抽搭搭说道:“妈妈,今天早早的回来,早早的回来”,仿佛说到了伤心事,孩子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心下了然,原来孩子最担心的是妈妈的晚归,想到昨晚到家是8点,前天到家也是8点多,孩子只能通过不断打电话来询问催促,心下不禁愧疚,语气中更多些歉意,“嗯,今天一定早早到,比昨天早,比前天也早”,“嗯!”孩子委屈的应答着。

“今天一定早早回来,早早回来”,孩子不断重复着,哭声却已经可以控制,就快从情绪的漩涡中走出来了,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忽然,话筒中传来姥姥着急的说话声,以及孩子突然更厉害的哭声,她心里一沉,有些着急,“喂,喂,喂”,没人回话。“喂?”她加大了声音,“好了好了,宝宝挂了吧,姥姥要接个电话”,话筒中姥姥的声音传来。她无奈的狠叹一口气,“妈,谁的电话,让我把孩子哄好再接可以么?”“好吧好吧,那你跟妈妈说吧”,孩子又拿到了电话。

好吧好吧,再哄一次。孩子的情绪又一次激动起来,她又花了一倍的时间,又平息下来。

这下她准备回去继续工作,离开工作岗位已经半个多小时,刚才正要发给领导的报告已经被催几次了,得赶紧发掉。她又感到拿着电话的手冻得生疼,是刚才太专注了。她转身慢慢往办公室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候,电话里又一阵嘈杂,孩子的哭声,姥姥不住嘴的唠叨声又一次传来,“好了好了,不许哭了,把电话给姥姥,妈妈下班就回来了,赶快起来吃饭……”吧啦吧啦吧啦吧啦。

连她都感到了那种不耐烦,急于将孩子的哭声堵上,急于回拨那个电话,急于恢复所谓的“正常”。

她忽然就伤心了。一阵委屈袭来。整个人仿佛都裂成碎片坍塌了,自己又变回了曾经被忽视,满腹委屈无人能懂的小孩。原来,身体被迫糊成大人的模样,内心却依旧住着那个被委屈伤透心的小孩。

“喂!”她控制不住的大喊道,“把电话给我孩子!听到了没有!喂!!”

路人侧目,用受到惊吓的眼神看她。那眼神迫使她冷静下来,“我还要哄孩子”,她压抑住自己的伤痛。

只是她的语气再回不到之前的温柔,再无法织就那温柔的大网包裹住幼嫩的心灵。

“妈妈要去工作了,宝宝大了,自己起来把事情做好,妈妈一定早早回去。”这几句话仿佛用完了她全部耐心,她不耐烦起来,想马上挂断电话。还好平时与孩子紧密的联结起了作用,孩子说了“妈妈再见”,就挂了电话。

她踉踉跄跄走回办公室,把报告发掉,当面将问题解释清楚,这才瘫坐在椅子上,一时无法从悲伤中回过神来。

那个伤心欲绝的小孩,那个想刻意埋掉的过往,竟从未走远。此时忽然袭来,杀她个猝不及防,丢盔卸甲,失控失态。

一个下午,她都在强打起精神,将碎掉的自己一片片拾起,勉强拼接,那些碎片在她仿若被抽掉力气的手上似有千斤重。糊了个大概,她只想找个温暖的地方把自己包裹起来。

哭闹,悲伤,这些负面情绪在她看来并不可怕,也不必回避。她现在一点都不怕孩子哭闹,因为她有的是耐心陪她发泄完,更有的是办法让她破涕为笑。

可她自己,从前那个小小的自己,被彻底忽略,独自悲伤的自己,又有谁肯用心陪伴呢?

原来,有人抚慰的悲伤只算是过眼的情绪,而无人抚慰悲伤,才会逆流成无尽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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