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凯恩》不仅是部伟大的电影,它还是有声电影出现初期的集大成者——犹如《一个国家的诞生》是默片时代的颠覆,《2001漫步太空》建立了一种指向未来的叙述——这些高峰屹立于其他所有的影片之上。
文/周九 图/网络
如果你想看电影,却又不知道哪些电影值得一看时。通常都会打开电脑或手机,进入百度搜索,然后输入“经典电影”“好看的电影”之类的词条,点击搜索,随后跳出来的页面中,必不可少的,一定是那些标榜着诸如“人生必看的100部经典电影”、“全球百看不厌的经典电影”“十大经典电影排行”这样标签的网文。而在这些充满煽动力的字里行间中,你会很惊奇地发现,都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似乎总是名列前茅,不断映入你的眼帘——没错,这就是《公民凯恩》,一部拍摄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好莱坞黑白电影。
于是,你迫不及待地进入爱奇艺视频网站,快速找出这部电影。同时,心里满怀着雀跃和期待,甚至还有些强迫症似的正襟危坐,以接受随之而来的精神洗礼。但随着影片启幕,黑暗、沉重、诡秘、阴森,仿佛置身炼狱,让你的心为之一滞。而接下来一段十分钟左右的纯纪录片式的影像呈现,犹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下,你似乎醒了,因为确实乏味,令人昏昏欲睡。此时你觉得似乎上当受骗了,过往的人生经历告诉自己,这一定不是一部能够激发大多数观众观影兴趣的电影。因为它一开始看起来就那么压抑,那么无趣。
不用怀疑自己的判断,你的直觉是对的。《公民凯恩》不是一部能够雅俗共赏的电影,它的制作、拍摄和公演同样曲曲折折,影片后来也没有取得多大的票房。同时,在当年的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典礼上,尽管它呼声很高,独揽九项提名,但最终也只是拿了一个最佳原创剧本奖,可谓铩羽而归。不过,虽然《公民凯恩》一如它的片名,内容平淡而不花哨,一点也不好看,但评价一部电影好与不好的标准,却不是以简单的好看不好看来判定的,而是取决于很多其他的因素,比如时代、比如技巧、比如思想,而恰恰在这几点上,《公民凯恩》登峰造极。
法国电影学者、世界电影理论权威、《电影手册》创始人巴赞就形容《公民凯恩》是“方法之论述”,因为其技巧变化宛如百科全书般渊博。在英国电影刊物《画面与音响》每隔十年的史上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评选中,威尔斯和《公民凯恩》几乎总是双双位居第一。而芝加哥太阳时报认为,《公民凯恩》不仅是部伟大的电影,它还是有声电影出现初期的集大成者——犹如《一个国家的诞生》是默片时代的颠覆,《2001漫步太空》建立了一种指向未来的叙述——这些高峰屹立于其他所有的影片之上。
总之,这是一部被电影学者、电影理论家、专业影评人等知识精英奉为圭臬的教科书式的经典。因此它在欧洲大受欢迎,而相对于尊崇实用主义的美国来说,就无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这点从身为《公民凯恩》导演、主演、编剧、制片的威逊威尔斯身上,可以很清楚地看出端倪。作为横跨广播剧、舞台剧、影视剧的天才人物,他不断游走于欧洲和美国之间,而且有趣的是,他似乎总是在自己的祖国四处碰壁,而在欧洲却如鱼得水。如此尴尬的处境,让他内心时常处于焦灼抗争之中。仿佛《公民凯恩》拍得就是他自己,那个曾经不可一世,举手投足之间魅力四射,最后却众叛亲离、离群索居、孤独终老的报界名人。
回望历史,不难发现,这个世界总是有那么一群人,他们活着时不被人赏识,甚至穷困潦倒,但死后却一夜成名备受推崇。在他们之中,耳熟能详的有西方的莎士比亚、梵高、莫奈、卡夫卡、巴赫、梭罗、爱伦坡,东方的王夫之、曹雪芹、王小波、顾准、海子。对他们来说,这样的一种安排,是命运的嘲弄,亦或是涅槃后的重生,没人可以说得清楚。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他们始终为自己而活,内心坚定着,勇敢朝前走。
当然,威尔斯比他们要幸运得多,在他的有生之年,他收获了名声,也收获了财富,也许唯一让他感到遗憾和不甘的是,他始终未能征服自己的祖国和人民。正如在电影《公民凯恩》中凯恩从欧洲归来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的——I Will Always Be American。但他同样不会为了迎合老板和观众而轻易让自己屈服,他像一个战士,坚持着自己的理想和信念。即使有一天,他感到再也无能为力了,那么他的选择,依然不是放弃,而是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公民凯恩》如此。威逊威尔斯同样如此。
有人认为《公民凯恩》是部政治片,诚然影片里面存在不少涉及政治方面的画面和元素,但作为一部以个人自传为中心的电影,政治只是勾勒个人性格形象的一种工具和手段,而贯穿影片始终的,却是那个神秘莫测的“玫瑰花蕾”。当所有人都以为它一定是个价值不菲的东西,并想方设法寻找答案,却一无所获时,影片结尾给出了答案,原来所谓的“玫瑰花蕾”并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它仅仅只是主人公小时候和父亲母亲一起居住时玩的滑雪板罢了。
其实,假如影片名字不叫《公民凯恩》,而是改成《玫瑰花蕾》的话,兴许会更受欢迎一些,而且影片不会受到丝毫影响。但威尔斯没有这样做,他没有选择煽情的流畅的叙事风格,而是力图通过反传统的非线性叙事、严苛的场景设置以及多元化景深手法等技巧的结合,来实现全新的突破。他做到了,在当时却不被人所接受,但他并不后悔。因为他是个美国人,一个以英雄为膜拜对象的美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