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保嘉的自卑是从她的身高变成一米八开始的。
她读初二的时候,才一米六,可以肆无忌惮地暗恋着班上身高一米七的数学代表,脑补了无数他们在一起的甜蜜镜头。
可惜事情最后没有朝着她的预期发展。
她的个子从初三开始突飞猛长,到了高二,已经有一米八,数学代表的高度却没怎么继续,基本停留在原来的状态。
就算他之前对她有过一点半点的喜欢,此时都灰飞烟灭了,没多久,他就开始谈起恋爱,是个娇小可爱的女生,说真的,保嘉很羡慕她。
南方小城市的女生,这个高度真的太少见了,加上她还很瘦,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根行走的电杆。
有时候走在路上见到别人掩嘴微笑什么的她都以为在说她,慢慢地走路开始含着胸,也逐渐变得不合群,高中的她,是个怪人。
她多么希望自己不要那么高。
02、之后进入大学,也没有变得更好。
直到毕业之后,她去了广州上班,在一家民营企业,认识了一个叫大译的男生,生活好像才开始有了一点不同。
大译比她入职早很多,可是不管是新人还是旧人,每天都要加班到很晚。
她坐在自己的格子间里,默默地画着图,偶尔活动一下颈椎的时候,会转过头去看隔壁的大译,淡淡的灯光下,她落在他身上的眼光很温柔。
她大概是有点喜欢他,但是这种喜欢里,又有着她不得不却步的地方:他没有她那么高。
保嘉不知道他会不会介意这一点,只是每次想到这,她都潜意识地把自己的背驼得更厉害,还没到老年,她已经变成了一个严重驼背的小老太太。
03、每天中午,大译都会敲敲保嘉的办公桌,跟她说一句:“去吃饭。”
大译是四川人,喜欢吃辣,其实她吃不了辣,可是陪着喜欢的人,吃辣的本领也是可以慢慢锻炼出来的,只是每次吃完四川菜的结果,她都像去桑拿室蒸了一次,满脸的通红,全身的汗水。
她觉得自己虽然没有像张爱玲所说的:爱一个人就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在那里开出一朵花。可是也确实喜欢得很纠结,喜欢得很折磨。
22岁的女孩,原本也没必要把找男朋友当成人生最重要的事情来对待,可是保嘉不同,她的内心很焦灼,她的身高是她的负担,因此一直觉得自己找到男朋友的几率是很低的。
04、大译不是迟钝的人,他开始感觉到保嘉传递过去的喜欢信号。
他也很无奈,友情上,他是喜欢和保嘉玩的,可是对他来说,她真的太高了,他从来没想过要和她去谈恋爱。
他给出的回应是不再外出吃饭,而是从家里带了便当,那天公司茶水间萦绕着的回锅肉味道让保嘉非常忧伤。
她开始一个人去吃饭,广州的夏天,紫薇花开得很热闹,大街小巷里都有它们摇曳着的姿势,保嘉走在阳光底下,心里甚觉寂寥。
有一天,她去洗手间的时候,听到有同事在提到大译,说他有了女朋友,是他的师妹,这些八卦触动了她内心的自卑,她有些难过,她喜欢的人,在最后都爱上了别人。
05、年底的时候,公司举办了一场晚会,其中有时装表演。
保嘉没想过去参加,可是她的领导说:“保嘉必须去,没人比你更适合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推脱,只好参加。
作为一个常年驼背的人,为了走好这场时装秀,她特地找了一个教练帮忙修正体形,为此练了不下200遍,因为用力过猛,甚至还受了一些伤。
不过效果很好,她走得还算优雅,加上她本来的冷漠表情,在时装秀上就显得比较酷比较有个性。
表演结束之后,她的妆容还没卸,同事们纷纷打趣:“你平时把自己弄成个灰姑娘,今晚才知道原来是个小仙女。“
保嘉知道她们说的这些话都是善意的,也努力地让自己融入这个集体,跟她们慢慢地聊了起来。
06、年会之后,保嘉一如既往地上班,但又有些不同,比如,她不再含着胸走路,又比如,她开始适当地打扮起自己。
人生短暂又美好,她应该让自己明亮一些。
不过,她没再刻意地去找男朋友,有些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没用。
她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别人盯上,是那场时装秀的照片,有同事发在朋友圈,居然有人因此而问同事要了她的联系方式。
保嘉没有马上跟他见面。
有了前车之鉴,她觉得彼此之间还是了解清楚再进行下一步比较稳妥。
他们在网上聊天,聊起她的生活,她的兴趣,她的读书时代……保嘉发现自己居然因为这些聊天而更了解自己,这时她才发觉,之前把太多的专注放在身高上了,其实跟身高相比,还有更多好玩的事情,为什么之前一直要苦苦自卑自己的身高呢?
虽然她自己已经放下负担,但还是想知道他的想法。
有一天,她问:“你会找一个比你高的女朋友吗?”
他答得很快:“如果是我喜欢的,当然会。”保嘉看着这段文字,笑笑没回复,开始画她的图。他却继续说着:“保嘉,你要知道你配得上任何男生,不要妄自菲薄。”
保嘉有点感动。
07、见面那天下着碎晶般的细雨,保嘉撑着蓝色的伞走在路上,她不知道自己会比他高多少,有些好奇,但没有退缩。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他很高,大概一米九几,两人走在街上真是鹤立鸡群,却又如此般配。
她没有咋咋乎乎地大惊小怪,只是很自然地说着:“等你很久了。”
他握着她的手,浅浅地笑着说:“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