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有云:“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今日读书。
《浮生六记》之卷二:闲情记趣。
上一卷讲到沈三白与芸娘乃伉俪之好,用情颇深,且志同道合,愿意在封建社会中追寻布衣蔬食而从事艺术的生活,无奈生活坎坷,最后天人相隔。不过细读三白的记叙,哪怕是数十载短暂的光阴,那其中的趣味却是亘久绵长的。
闲,可有闲情雅趣,亦可无事生非。
其实我一直都在好奇,古人的闲暇时光都是如何打发的,我也一直在思考,如果我离开了现代的通讯电子设备,会是怎样的情形。当然了,我也非常中肯地觉得,每一种闲情乐趣都是极其富有时代感的,摘其精华者,触类旁通,而不必照单全收,以至妄自菲薄。
1.
花树成趣,其法皆巧。
沈曰:童稚之时见渺小之物,必细察其纹理,故时有物外之趣。及长,爱花成癖,喜剪盆树。
一开始喜欢种植兰花,因为其幽香韵致。得一素心春兰,肩平心阔,茎细瓣净,视之为珍宝。无奈遭人妒忌眼红,却狠心以沸水浇灌,兰花枯萎,从此发誓再也不种兰花。
后来渐渐迷上菊花插瓶。其中自有讲究,每瓶数单不易双,每瓶取一种而不取二色,瓶口宜阔不宜窄。花束必是从瓶口中一丛怒起,以不散漫不挤轧不靠瓶口微妙。还要花取参差,叶取不乱,梗取不强。实在是满满的仪式感,他当时已经被驱逐在外,实在是穷,若非这点讲究,还真就少了些乐趣。
如果要以木本花果插瓶,必须先拿在手中,横斜以观其势,反侧以取其态。
再后来,迷上盆景。
家贫,无地可供周回曲折之消遣,所以只用长方盆叠起一峰,取名为“落花流水之间”。一夕,猫奴争食,自檐而堕。读此,不觉悲伤,反而有些趣味横生。
用芸娘的话来说,沈复案头瓶花不绝,能备风晴雨露。
换言之,一年四季的景色都在这花瓶之中了,可见爱之深,爱之巧。
2.
诗酒成聚,家贫人良。
沈复虽然家中无银两,甚至因为横遭变故而携妻寄于友人篱下,后又自开半亩荒原。但是却喜欢与朋友小聚,聚必有令。
几个朋友也是各有特色。
杨昌绪善人物写真,袁沛工山水,王星澜工笔卉翎毛。沈复交此三友,学画画,写草篆,镌图章,加以润笔,补贴家用。
好友萧爽楼喜好慷慨豪爽,风流蕴藉,落拓不羁,澄净缄默。
长夏无事,考对为会。哈,文人的娱乐和执念,还是有些可爱的样子。
五人同行去郊游,芸娘问街上卖馄钝的商贩借了炉灶,在南园柳荫下落座,尚能以炉灶温火喝上热气腾腾的酒水,微醺半晌,又以米粥果腹,大家都交口称赞芸娘的贤惠聪颖。
是该称赞:
芸,拔钗换酒,不动声色,良辰美景,不放轻过。
3.
读完此篇,只想起一句话:若复不为无益之事,则安能悦有涯之生!
通俗点说:不为无聊之事,何遣有涯之生。
那些看似无用的事,恰恰占据了我们人生的大多数时间,成为生命中最多的点缀。
我是个懒人,懒到什么程度呢,任何感兴趣的事情都没有办法坚持下去,所以难尝其中的乐趣。
还记得年节时分,天气尚冷。去海河边玩耍,看到有白鸥飞翔,赶紧拿出手机来拍得一两张照片,观察半晌满意后便发至朋友圈,以为春动。而亦有一位老人,支好三脚架,在河边,在风中静静地守候,等待着最美的瞬间。
姥爷喜欢打麻将,打了一辈子的麻将。每天的麻将时间就像上下班一样精准,上午十一点必到,选择一个冬暖夏通风的佳座,稍作寒暄后便开始投入其中。赢了自然高兴,输了也不生气。每日因此红光满面,年逾八十仍思维敏捷,技艺品德皆佼佼。有一念想不怕光阴虚度,人心惶惶。我还记得,我学会的第一个汉字就是在牌桌上,中华的中,红中的中。
小学的时候,厂部大院里有一个叔叔,他因单位效益不佳而在家谋生计,开了一间小小的便利店。他最喜欢撒网打渔,也是打渔的高手,每天生意不忙的时候便交给家人看管,开着帅气的摩托车去河边打渔,三四个小时后才会回来,一个夏天过去了,他的儿子让鲜嫩美味的鱼儿喂养的白白胖胖,他自己让太阳晒得黝黑发亮。而让我记忆最深的场景是:阳光和煦的周日,他把渔网尽数打开,晒在大院里,自己搬一把小椅子,坐在篮球架下,一边哼着歌,一边补着网。我无论什么时候看见他,都是笑眯眯的,对孩子们格外的和气。
我当时不懂,如今明白了,他的心里有一亩桃花源地。
他们神游其中,怡然自得。
人生苦短,最大的幸事,便是寻得真爱。
当然,你懂得,不必是某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