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秋雨一场接着一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连绵不断,感觉挺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下得人心里闷闷的,气温也明显转凉了许多。
路上的行人都自觉增添了外衣,上学的孩子们也换上了秋季校服。每到季节交替之时,家里的衣柜就需要重新倒腾一番了,季季如此。家庭主妇们边整理着衣柜,边感受着四季变换,也关照着一家人的着装打扮。
今天,在整理衣柜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叠厚厚的手工鞋垫,我照常一双一双全部拿出来,然后像排兵布阵一般,或按大小、或按花型、或按新旧,一遍又一遍地摆,一遍又一遍地收,轮番折腾了好几次,等完全过足了眼瘾之后,再一双一双收起来放回到原来的位置。每次收拾衣柜,都是如此。
这些全都是妈妈纳的手工鞋垫儿。我经常对妈妈说:“您看,这么多鞋垫儿足够我这辈子垫的了,再说市场上到处都有卖的,您年纪大了,眼也花了,真的不需要再帮我纳了!”
我妈总是说:“我还不知道你?闺女家家的,从小就不会做针线活儿,不像你的两个嫂嫂,人家都会做,等我以后走了,谁来帮你和孩子们纳呀?”
嗯,说来惭愧,还真是,我好像天生对针线活儿不开窍,小时候看着左邻右舍的婶婶大娘们坐在过道里,边家长里短儿地聊着天儿,边抿被子(做鞋帮用)、纳鞋底儿、做鞋垫儿、做鞋子,我就羡慕啊,但更多的是发愁。我顶多也就是会帮忙认个针、搓个麻绳,还是个戴眼镜的“四眼儿”,常常担心长大后因为不会“做生活”而嫁不出去。后来,在与老公谈婚论嫁时,父母还曾交代公婆:“我家这闺女可是啥也不会做,你们还得多担待。”现在想来,这话里头多少带点儿“丑话讲在前面”的意思。可事实证明,我父母没有讲假话,我是真的不会。
所以说,那些鞋垫儿大小不一,花式也不一,这就是妈妈的“娘心”,她大概是想帮我把这辈子需要我纳的鞋垫儿全都纳了吧,不仅有我的,还有我老公和孩子们的。也曾有那么几双鞋垫,边边已经明显磨损,即使不穿了还是不舍得扔掉,洗干净晾干后,我又收起来放回去,然后每隔段时日,再拿出来看一看,因为这是妈妈带给我的“想头儿”。
我这里说的“想头儿”,更侧重于念想的意思。
不怕人笑话,除了不会做针线活儿,我平常在家里做饭也不多。前些日子,公公回老家住了一段时日,我女儿不经意间就问我:“妈妈,你说爷爷啥时候才能回来呀?我想吃他做的肉肉了呀!”当时,这话被我婆婆听见了,还没等我开口,她就开玩笑地说:“甜甜,你是想爷爷了?还是想爷爷做的肉肉了?你真是个小馋猫!”是呀,平常公公在家的时候,他就是整个厨房的主人公,总会变着法儿地给孩子们做各种肉吃。他这一走,我们也不会做,对孩子们来说就意味着吃不上爷爷做的肉肉了。所以说,想爷爷就是想吃肉肉了,想吃肉肉了就想起爷爷了,虽然感觉有点儿绕口,可女儿这么一问,让我再次想起了“想头儿”这个词,吃肉肉不就是爷爷留给孩子们的“想头儿”吗?
还有一次,我带儿子回娘家,刚回去还没等放下东西坐下,他就拽着我直奔那间小南屋,目标非常明确地走向了单人床的方向,我还没搞懂要干什么,他早已趴到床底下,拖出了一个奶箱子,然后拿了盒酸奶满足地喝了起来。哦,我明白了,原来是小南屋那个床下面有“想头儿”啊!每次回来,我妈都会从那儿拿出酸奶给孩子们喝。次数多了,日子久了,孩子们就真的有“想头儿”了。
仔细想来,在细水长流的时光中,在平淡如水的日子里,亲人之间、朋友之间、路人之间,总会有人给予“想头儿”,也有人享受着“想头儿”。这“想头儿”啊,或是妈妈的拿手好菜,哪怕只是一盘土豆丝;或是爸爸的一句唠叨,哪怕只是一句“开车慢点儿”;或是朋友赠送的一件物品,哪怕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东西;也或是陌生人的一次帮助,哪怕只是一句“加油”......这些“想头儿”,深深地烙印在我们的记忆深处,使人回味无穷,日子长了,弥久留香。
仔细端详着刚刚拿出来的这些鞋垫,感知着妈妈带给我的“想头儿”,似乎现在就看到妈妈在这样的雨天里,坐在老家门前的小凳子上,身旁的小袋子里放着各种颜色的丝线,戴着老花镜,一手拿鞋垫,一手拿针线,不停地穿进去、引出来,不紧不慢,一针一线,仿佛要把对我的爱全都扎在鞋垫上,扎得紧紧实实、密密扎扎。回过神来,望着窗外的小雨,泪水早已打湿了眼眶,心里感觉暖暖的,有人牵挂,有人留“想头儿”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