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这一神秘的事务处理方式,其神秘的创造者似乎早已神秘的湮灭在了人类种族悠久的历史进程中,但其遗产却很可悲的在人类社会上流传了下来。事实证明,从这位很显然带有某类未经确诊的反社会人格的先生/女士手上所流传下来的遗物拥有其鲜明的个人色彩。
有趣的是,现代人类所产生的会议似乎在时光中更加鲜明的积淀了能够从原有事务中再创造出更多事务这一本质,且以使其自身能够作为一种更加恼人的事务而存在为其目前存在的唯一目的。
更不可思议的是,假以时日,会议会以其自身取代原本其声称正对其加以处理的事务而作为参与者所面对并处理的主要事务存在,并将在最大化下沉、渗透后在参与者最不情愿对其加以参与的时刻以参与者最不情愿对其加以面对的规模——这两个数字分别在十二点至二十四点、五个至十五个之间——展现在最不情愿参加会议的参与者面前。
许多人认定,上述事实是人类文明正企图走向衰落,并悄悄带领整个人类群体死于缺乏效率和咖啡因中毒的证据。
一位不怎么成功的社会经济学家曾企图依据社会分工解决这个问题,并出版了一部名为《现代文明提升效率之出路》的大部头经济学巨著,大声呼吁根据资本的运作原则,专司参与会议的职业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左右就该出现了。随即在创作《现代文明提升效率之出路——续:现代文明何时进一步提升其效率?》的路上被人类文明用它提升全球平均人口和平均犯罪率的同一个方法弄死了。
除了几位同样不怎么成功——原因差不多相同——的精神病理学家外,更多人则对上述证据和上述职业有着明确的看法——分别是无稽之谈和明明早就存在了——一大群所谓助理、幕僚、参谋和董事之类的职位——不少人错误的认为他们是少数几群消失后对世界毫无影响的人。而这些人所犯的错误分别是大多数人都如此和世界明明会变得更好的。
直到一种古怪的发明,也就是视频会议之流的软件——编写这类软件的程序员似乎在代码中留下了能够在测试时完美无缺的正常运行,正式使用时则否的这么一个彩蛋——和恰好发生的一场大号流行性传染病一同出现(确切的说,两者似乎是有个先后顺序的,但并不怎么重要),才出现了就连躲在背后的人类文明都要瑟瑟发抖的缩成一团的怨气的空前积累,越来越多的人——充满智慧的人——开始真正严肃的看待这使人类群体濒临灭绝的推手。
在人们的怨气积累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前,一个似乎叫做钉钉的,相当完美的视频会议软件横空出世了。不幸的是,由于此时的记录已经相当残缺不全,关于该软件的一切其它功能和细节的记载都遗失了,就连确定名称都做不到像板上钉钉般确凿。
关于人类种群最后的日子,我们只能确定:这段时光是他们在开会或不开会中的摇摆和人口的不断锐减中度过的,最终全部灭绝于开会或不开会——反正归根结底是因为这个种群依赖于开会。
一直以来,也有微弱的声音表示怀疑,考虑人类种群是由于其最后时刻所经历的那场记载中语焉不详的流行性传染病所灭绝的这样一种可能性。但这实在不太可能,毕竟从记载上看,这个种群历史上历经过数次恐怖至极的传染病大流行——还有更加恐怖的集体无意识大流行,其似乎与某种被称作互联网的信息媒介有关——实在不大会因这么一次小小的全球类流感病症而灭亡,这结果肯定还是跟他们开会有关,对吧?
最后一个人类消失——因为无法开会,这一点没有异议,因为显然不会有第二种可能,从逻辑讲上就是如此,你自己想想就知道了——后不久,人类文明在目标达成的窃喜中意识到,人类种群的终结同样也意味着它自身无法存续,随即在惊慌失措中一命呜呼。
主流看法声称,人类文明终结于惊慌失措。
另有声音基于一种古怪的心理认定,人类文明的终结,是由于产生了自身将无法存续这一认识。
上述两种说法似乎都置最最基本的逻辑于不顾,没有给予会议这一事件中心足够的关注。
当然啦,除了神秘主义者和精神病理学家,没人会关注种群的消亡和文明的终结间有什么联系,而后者(不是文明的终结)大概率还是因为前者这么做才偶尔被迫去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