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蓝溪梨园

灞水哗哗作响，河畔，一毛驴上驮着一老一少。

　　“伯伯你说我爹爹还能回来吗？”少年问道。

　　“你爹爹一定会回来的。”老者回答道。

　　“伯伯，蓝溪梨园在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们一路向东，过了蓝关，只见远处崇山叠嶂，山峰高耸入云。云雾缭绕的陡峭山峰，窈窕青影，在雾气之中若隐若现。

　　“伯伯那是什么山？”少年指着远处问道。

　　“老去悲秋强自宽，兴来今日尽君欢。羞将短发还吹帽，笑请旁人为正冠。

　　蓝水远从千涧落，玉山高并两峰寒。明年此会知谁健，醉把茱萸仔细看。”

　　老者双目远视，表情凝重坚定，并没有着急作答，反而吟起了诗句。

　　“哦，我知道了，那是玉山。”少年若有所思。

　　“墨儿那你可知道那山为何又唤做玉山？”老者问道。

　　“我听爹爹说，玉山产美玉曰蓝，又称蓝田玉，据说秦始皇的传国玉玺就是用玉山上所产的蓝田玉所制。”

　　“嗯，对，蓝田日暖玉生烟。”

　　山间的黄昏，来得那样迅速，那样了无声息，两人恍惚行走间，漫山雨雾紧随身后，一路追笼上来，不知不觉，松也肃穆，石也黯淡，影也婆娑。

　　只见愈近玉山山脚，四周雾气升腾弥漫，藤萝缠绕勾结，如同鬼爪，其中微露羊肠小径通向远处，仔细看过地面，竟无一根花草生长，地面皆是均匀黄土，继续向前，只见迎面一带高低起伏的石峰挡在前面。见那石峰，或如鬼怪，或如猛兽，纵横拱立，上面苔藓成斑，一弯清泉从石峰顶部流下，在石峰下汇聚成潭，潭水清澈见底，潭底布满了锋利的石刺，水面零星的漂浮着几瓣梨花在不停打转儿，绕过石峰，侧面有一石洞，进入石洞中来，雾气霎时去的无影无踪，豁然开朗，佳木茏葱，奇花闪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一阵奇香扑鼻而来，白石为栏，环抱池沿，溪面上有一石桥，桥上有亭。只见入亭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两三间房舍，下了游廊，只看到一眼无边的的大株梨花，此时梨花正盛，那些梨花，密密匝匝，层层叠叠，如白云轻飘，如雪花漫洒，如烟堆雪砌，满枝，满树，满园，四周充斥着梨花的淡雅清香，如不是亲眼所见，真不知当今天下还有如此去处。

　　“爹爹！”忽有声音传来，只见微风拂来，花枝随风而动。一素衣少年，衣袂飘飘，随风轻舞，身形潇洒飘逸，一席长发在风中飘舞，遮住了半张面颊，然后缓缓的落在了林文远和范墨一面前。

　　墨一仔细端详那少年，真是面若清风朗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挺峰，睛若秋波，一身粗布素衣，腰间系一碧玉。厄尔一笑，双目传情。

　　“爹爹，你可是回来了。”这声音如清泉击石，风铃作响。墨一心中暗暗思忖，世间竟有如此干净清澈之人。

　　林文远指着墨一道：“梨儿，这是你墨一哥哥。”

　　“梨儿见过墨一哥哥，我叫林莫梨，你就叫我梨儿吧。”素衣少年满脸堆笑，双眸灿若星辉。

　　“爹爹，墨一哥哥待几天啊？”

　　“墨一哥哥不走了，以后就待这里了。”

　　“哇，太好了，以后有人陪我玩喽。”莫梨拉着墨一的手高兴的呼喊着。墨一看着这个初识的弟弟，心底不由得产生出怜爱之情。

　　三人向梨园深处走去，梨枝茂密，梨花轻抚脸颊，如丝绸一般绵软轻柔。

　　少顷只见一株参天梨树出现在眼前，此时花正怒放，春风荡漾，千朵万朵，压枝欲低，白清如雪，玉骨冰肌，素洁淡雅，靓艳含香，风姿绰约，真有“占断天下白，压尽人间花”的气势。

　　莫梨朗声道：“墨一哥哥，这里就是我们梨园中心，这株就是园内的梨王，爹爹给它取名“天下白”。”墨一仰视梨王，仿佛这梨王要将自己吞噬，把自己包裹在这如雪的花海里，果真是不负“天下白。”

　　绕过梨王，莫梨跑向后面的几间木屋，边跑边喊道：“娘，爹爹回来了，还带着墨一哥哥。”

　　这时一妇人应声从木屋里走出，只见这妇人，素衣蓝围裙，虽然头发有些许花白，但面容庄严慈祥，让人不由得有一种亲近的感觉。

　　妇人柔声道：“是红娟的孩子来了吗？”

　　林文远道：“正是闻道的孩子。”“墨一，这是你伯母，梨儿他娘。”

　　妇人赶忙走到墨一身旁，拉住墨一的手。

　　墨一立即弯腰行礼：“墨一见过伯母。”，那妇人还没等墨一话说完，便一把将墨一拉到自己怀里，痛惜的摸着墨一的头，眼神里充满了怜爱。说道：“以后莫要叫做伯母，听起来多生分，就叫大娘。我和你娘有十载未见，你爹娘是否安好？没想到你都长这么高了。”

　　墨一回答道：“我娘在长安城中，一切安好，我娘时长提起您，也十分挂念您。只是爹爹他......”说着说着不由得眼眶变红，强忍不让自己眼泪滴下来。林氏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愈加怜惜。拉着墨一的手就往屋内走。

　　只见竹屋内，香味扑鼻，桌上摆放着做好的饭菜。竹屋看起虽然简陋，但里面收拾的井井有条，用青竹做的书架上摆满了书，墙上还挂有几幅字画。

　　林氏招呼墨一坐下，然后说道：“快尝尝，大娘做的饭菜是否合你的口味，以后想吃什么，便说与大娘，大娘做与你吃。”林文远和莫梨也坐在两侧，莫梨用筷子夹着一块糕点递于墨一。“墨一哥哥，我娘做的梨花糕，你快尝尝，这是我平时最喜欢吃的。还有那雪梨炖鸡......”莫梨逐一给墨一介绍着，不停地给墨一碗里夹着菜。

　　吃过晚饭，墨一和莫梨两人躺在院子里的竹塌上你一言我一言的聊了开来。

　　“墨一哥哥，梨园外面的地方大吗？”

　　“大啊，长安城可大了。还有好多的亭台楼阁，满街车水马龙。”

　　“那肯定比梨园好。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一去。”

　　“我感觉还是梨园比较好吧。”

　　“为什么啊？，梨园里时常都没人陪我玩，闷死了。”

　　“外面虽然人多，但是事情也多。有好人也就有坏人。我爹爹就是被那些坏人陷害的。”

　　墨一一想到爹爹孤身一人远走他乡，生死为卜，心里就不是滋味，奔走了一天，满身的倦意瞬间全无，再看看身旁的梨儿已经昏昏睡去，修长的睫毛，天真的脸庞，真希望自己也如梨儿弟弟这般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