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拥挤的人群,终于挤上了地铁,还未来得及从包里掏出耳机,就感觉到手机传来了震动,母亲的微信:下班了吗?吃饭了吗?
母亲的拼音不好,微信打字都是手写,几年前刚换智能手机的时候,面对教了几遍仍旧用不好微信的她也曾发过脾气,现在想想总是悔恨不已。
这是来到上海的第二份工作,第一份只有短短的两个月,各种原因没有继续下去;在10平米的出租里颓废了一个月之后才跟母亲撒谎说刚辞职,并说正在投简历找工作,不用担心。
母亲是反对我来上海的。还未毕业的时候就跟我说了无数遍关于以后的路:跟大多数家长希望的一样,回家考个教师或者公务员,安安稳稳的过一生。
只是,我不喜欢安稳。稍偏内向的性格并不代表我喜欢安稳,反而我喜欢各种不确定,想要在城市中“立足”。
辞掉在郑州工作了1年半的工作时,差点跟母亲吵了起来,最后以“我挂了电话、编辑了大约200+字数的短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了我的想法给母亲”而结束。
这是来上海的第五个月,第二份工作的第二周。简单的回过母亲的微信之后,她问道,你微信发的投票要投哪一个?
公司的微信公众号经常推一些娱乐稿,投票你最喜欢的明星之类,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算是所谓的小编,因此,从上班第一天起我就会转发文章到朋友圈。
可是,我总是没办法向母亲去解释我的工作具体是什么样的,大概是因为我无论在朋友圈发什么她都会非常认真的对待,她会想当然地以为她投得每一票都对我至关重要。
我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解释,我怕跟她说投谁,她会认为投票这件事还是很重要;跟她说无所谓,又怕伤了她的积极性——我以前很少发朋友圈,母亲想了解我的生活,想通过我的每一个举动了解我的生活、工作是什么样子的,只是往往并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我很矛盾,也很自责。
我想了好久,跟母亲说:你认识、喜欢哪个明星就投哪个,晚上有时间吗,我们视频说。我把话题引了过来,母亲回:好。
家里的房子是没有装无线网的,姐姐嫁了人,父亲在外打工,我又来了上海,家中大多数时候只是母亲一个人。母亲在镇上的信用社里找了个做饭的差事,一天三顿、10个人左右,一个月大概1000块钱,母亲用这些钱维持生计和平时亲朋间上礼。
而母亲要想跟我视频,只得跑到村路边的一个婶子家,每天晚上,她家门前都挤满了小孩在那连无线网。
我说了个大概到家的时间,母亲的视频邀请就如约而至。我不知道不善言辞的母亲在别人的家门口为了连无线等了多久,我只看到视频打开的那一刻,母亲的笑脸是那么温暖,仿佛我就在身边。
不同于以前视频保持着母亲问我答的局面,这次母亲跟我说了好多家里的事,我也向母亲分享了一些我在这边的见闻、我的生活、我的工作、我的同事、我的伙伴。
母亲说,家里一切都好。说外甥放假啦,这段时间经常跟姐姐一起来看她;说家里的地慌了可惜了,她种了好多玉米;说远方的一个亲戚给我介绍了一个女孩,问我要不要联系方式.....
我说,这边也一切都好。说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用过纸币的钱了,用的支付宝,母亲问,支付宝怎么给别人钱呀;说我每天上班坐地铁前都要骑一段时间共享单车,母亲问,共享的车子丢了怎么办;说朋友跟她女朋友要结婚了,母亲说,你赶紧找个女朋友......
母亲说了很多,我说也了很多。我从未像那天一样,感觉到满满的生活气息,我发现我想立足的城市带给我的更多的是压力、烦躁、抑郁、以及生活的拮据;而我千方百计想要逃离的家乡,总是在母亲的三言两语中,给了我生活的信心,让我懂得还有人等着我去爱、去守护。
后来,我明白,灯红酒绿的是异乡,平淡琐碎的才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