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红瑰出工
乡下人的日子不禁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孩子们每天在谩骂和吆喝声中成长。红瑰在她最美的年华,最旺盛的青春里蹉跎着灰色的岁月。有时骂丈夫有时骂孩子,有时骂看不到未来的日子!
小小的艺文经常能够看到,父母扭成一团在地上翻滚厮打。
半夜里艺文又会听到,伤痕未愈的父母又扭成一团激烈欢快的呻吟。她不明白他们发生了什么?他们究竟是高兴的还是难过的?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艺文窥视着迷茫着!
父亲还是一如既往的经常地醉酒。但是只要是父亲清醒的在家里时,孩子们还是欢愉的,因为他几乎从来不大声呵斥他们,总是很有耐心的满足孩子们的要求。尽管这一切在红瑰的眼里是那么不屑。但是在孩子们幼小的心灵,却是红瑰任何的诽谤都不能抹杀的温暖的父爱!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周复是溺爱孩子的。他每次从外面回来,总会给孩子们买回他们喜欢的食物,然后看着他们抢着打着觉得无比满足,而自己是不舍得吃的。书本上孩子们有任何的问题,周复也都会废寝忘食的耐心讲解分析,孩子已经不耐烦的发着脾气了,他仍会哄着惯着,把这些问题给弄懂。
艺文记得,父亲经常追在哥哥厉刚的后面喊着:这题做得不对,别跑,你快回来,爸再给你讲一遍。学习来不得半点虚假啊!
从另外的角度来讲,父亲是有才华的,父亲的爱是厚重的。而作为妻子的角度,父亲是不被欣赏的,甚至一无是处。但他从来不会去辩解,也不会去主动攻击红瑰。对于红瑰的攻击,他只会招架,他只会我行我素,按照他的人生坐标做事做人。
这是两个完全不能交集,却注定要一生纠缠的人。同时他们也因为自己而使对方变成了另一个不幸的人。更使得他们的下一代经历着另外一种不幸!
漫长的耕作过后又历经了一个紧张忙碌的金秋。秋收一天都耽搁不得。人手多,收的及时的人家,收完自己的,就会得着空闲,顺手牵羊就收别人家的。反正庄稼长相都一样,在自己家的篮子里就是自己的。所以每到这时,无论如何,红瑰都不会因为任何原因,损失哪怕一点点自己辛苦一年的果实。红瑰是个要强的女人。不论在家还是在外,做任何事,无论是体力上还是能事上,总是不甘示弱。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她张罗料理。
秋收过后的疲惫还没完全消散,人们刚刚进入农闲季节。队里又开始分派“义务出工”了。
有一次队里分派各家各户出工挖水渠,家家户户几乎都是出自家最壮的劳动力,而这时的周复会很坦然的接受让女人冲锋陷阵。他会找些不痛不痒的借口回避这样的劳动。或者劝说鼓动红瑰,女人出工会被照顾,而积极的游说红瑰认同这样分配的自然性。红瑰骨子里有一种拼命三郎的气概,她会边骂着男人不是爷们儿,边去任由这样的家庭角色的定位,从而承担起这份责任。周复在自己笑嘻嘻的调侃中,心安理得的受用着这份安闲与辱骂。
直接用镐头和铁锹刨挖出这一米多深接近两米的水渠,可不是说说那么轻松的,一眼望不到头的,足有几里路远的大坝上,只有寥寥无几的三两个女人。但也多是夫妻同行。
太阳从头顶慢慢向西斜去,红瑰的手已经布满了血泡,坝上的人没有几个了,红瑰累坏了。坐在沟里抬头望望天,日头已经偏西了,三三两两的人都在收拾工具准备收工。红瑰低头看看自己的工程,又焦急又无助。
这时沟沿上忽然探出一个脑袋,是大光他爸。那个曾经把她压在炕上激烈交欢的男人。红瑰心头一热,正要开口,沟沿上又露出一张大圆脸,是大光他妈。
眼见红瑰和丈夫一个有心一个有意的在神交,只见她一拍大腿:“哎妈!这不是红瑰嘛,家里没爷们儿啊?瞅瞅!瞅瞅!“把这小娘们儿累的,啧啧!你说也是,这家里老的拖个跛脚一瘸一拐的常年跑骚儿不着调,这小的养的白白净净的,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舍个娘们儿出来,整天漫山遍野的勾引别人家老爷们儿卖体力。算算也不亏本儿啊?你说说哈,人不愧是文化人,就是会算账!人只需在家里扒拉扒拉算盘珠子就挣工分。”大光妈边数落着,边表情夸张的拍着手撇着嘴,和路过的人发着感慨,试图与周围的人互动并能达成共识。
大光爸一听,话不对味儿,赶紧拽住女人脖领子:“你胡咧咧啥呀,赶紧走!”
说时迟那时快,累了一天,坐在沟底的被她这么一刺激,就像一头凶猛的豹子,眨眼功夫窜出了沟沿儿,一把揪住女人的头发使劲一轮,女人没有防备,就着土堆的坡度,站立不稳滚了下去。当她爬起来准备应战时,红瑰已经回头捞起一把铁锹就拍了过去。一看红瑰这阵势,大光妈吓得妈呀!一声,翻蹄亮掌蹽高儿的往前跑起来,闻声聚上来看热闹的人有的掩嘴发笑,有的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这真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吧?”
大光爸眼看事态不能控制,就势一把抱住发疯了的红瑰死死的不肯松手,红瑰上去狠狠地一口,咬得大光爸嗷嗷直叫,捂着受伤的手臂大叫“你这老娘们儿是不是疯了!”瞬间也不见了踪影。。。。。。
红瑰是最后一个收工的,当验工的把她拽出壕沟时,天已经看不到人了。她坐着验工王二柱的自行车回的家。
时间就像一个神奇老人手上的魔棒,轻轻一晃,就能使人们不知不觉中忘记很多的不愉快。这时的刘家堡子已经步入了深秋时节,人们早早的在窖子里储备起过冬的白菜,萝卜。家家户户把头一年的菜缸搬出来用水清洗烫过之后,码一层白菜撒一层盐。盐渍起过冬的酸菜。
那个把妈妈压在身下的男人再也没有出现在自家的炕上。可是艺文知道那个人是村头小伙伴大光他爸。她认得他。
有一天,艺文和厉刚在路边玩,当他们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游戏而无所事事时,大光从远处走过来。大光因为看到了玩伴一下子变得兴高采烈起来。当他小跑着从厉刚面前通过时,艺文眼见着哥哥伸出一支脚在大光的脚底,大光一个狗抢屎扑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当大光从地上爬起来时,艺文看到他的嘴因为磕在地上,出了血。他用袖子抹了一下后,发现有血,更是像杀了猪一样放声嚎叫!厉刚上去又是一脚,又一次把他踹倒在地,对着大光的头呸了一口!拉着艺文向家里走去。
艺文问哥哥为什么要揍大光?厉刚恶狠狠说:“他爸是坏蛋!他们家都是坏蛋。”至于哥哥是如何判断他爸是坏蛋的,艺文没有问。
也不知是日子磨得,还是不顺心的事太多,红瑰总是急闹闹的。常常艺文都是小心观察斟酌之后,才敢怯怯生生的靠近母亲。自从上次的事件之后,艺文很长时间都享受着母亲的温柔和笑容。她喜欢那样的妈妈,她也隐约领会了温柔背后,母亲要艺文做个不去乱讲话的乖孩子。
可是自从上次厉刚揍了大光之后,艺文就不时的受到来自哥哥的威胁。
“艺文!你过来!”下午,厉刚站在墙头后吆喝道。艺文赶紧小跑着过来。紧张的看着怒气冲冲的哥哥。
“妈刚才给你啥了?”
艺文伸出小手:“妈妈给1毛钱叫我买糖吃。”
“你说妈咋对你那么好,为什么给你钱?”厉刚又质问道。
“哥哥我都给你!你去买做弹弓用的皮筋吧!我不告诉别人。”
艺文眨着稚气的大眼睛,用讨好的语气安慰着厉刚。以此来平息最近脾气越来越坏的哥哥。
“我不要!”厉刚继续气哼哼的说。
“你说爸和妈谁好?”艺文看着哥哥的表情不知所措。
“嗯……都好!”
她一时弄不懂该怎么回答,才能让哥哥不生气。
“我问你谁更好?”厉刚急躁的喊道。
她感到了事态的严重,因为他看到了哥哥紧握的拳头。艺文一时无法领会这件事情真正的含义。她瘪了瘪嘴,用压抑的声音表达着自己的委屈,憋憋屈屈的抽泣着。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该怎么去改正。看着吓坏了的妹妹,厉刚深深叹了口气,拉着艺文的手向外走去。坐在地洼头的大坝上,艺文惆然的望着哥哥若有所思的脸,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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